紫禁城湖面无冰,且人多眼杂,绝不可能让她去练习。
安陵容倒是“贴心”,不知从何处弄来几块打磨得光滑如镜的巨型青玉石板,悄无声息地运进了翊坤宫后院一间库房里。
又命人每日泼上几遍井水,制成了一处简易“冰场”。
于是,这间废弃的库房便成了瓜尔佳文鸳的秘密炼狱。
“哎哟——!”
“噗通!”
“这劳什子破玩意儿!滑得很!欺、欺负人!”
“本宫的腰……嘶……”
“安陵容!你等着!等本宫得宠了……定要你……哎哟!”
她摔得七荤八素,龇牙咧嘴,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第二天还得强装无事。
那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安陵容偶尔会“恰好”路过翊坤宫,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动静,看着宫女端出来的、几乎没动过的餐食,心情便格外舒畅。
她甚至还会“好心”地送上几句鼓励:
“妹妹近日清减了不少,看来成效显着。”
“坚持便是胜利,皇上最欣赏有毅力之人。”
“听闻淑嫔当日练习惊鸿舞,可是足足瘦了十余斤呢。”
这些话听在瓜尔佳文鸳耳里,简直是魔鬼的低语,一边恨得牙痒痒,一边又像打了鸡血,第二天摔得更狠了。
这日,张姑姑又布置了新任务。
踮脚尖站立一炷香。
瓜尔佳文鸳摇摇晃晃,苦不堪言:“姑姑!这比滑冰还难!”
张姑姑道:“娘娘,冰嬉欲稳,足下需有根。此乃筑基之功。”
恰逢小宫女端来一碗冰镇梅子汤,那酸甜冰凉的气息幽幽飘来。
瓜尔佳文鸳眼神都直了,咽着口水道:
“姑姑,本宫就喝一口,就一口……”
张姑姑面无表情地伸手接过碗,当着祺嫔的面,一饮而尽。
然后抹抹嘴:“娘娘,望梅止渴便是。继续。”
祺嫔:“!!!”
她内心已将安陵容和张姑姑诅咒了八百遍。
就这样,“冰嬉大业”与“减肥苦旅”就在痛苦与希望交织、咒骂与野心并存的日子里,秘密而顽强地进行着。
上一世,这些磋磨筋骨、忍饥挨饿的苦楚,安陵容早已尝尽,刻骨铭心。
如今重活一世,她倒是将自己养护得极好,身子丰润了些,气色也愈发莹润。
闲来无事,她也会在长春宫的庭院里,倚着窗,轻轻地哼唱几句江南小调,或是悠远的乡谣。
她是真心爱着歌唱的。
若非为了那些不得已的缘由,她也是真心喜爱黄鹂鸟的。
记得幼时,母亲总会温柔地抚着她的发顶,笑着说她的歌声就像窗外枝头的黄鹂一样,清亮婉转,能驱散一切愁云。
可那个“鹂”字的封号,却像一根淬毒的针,狠狠扎进了她心里最痛的地方。
那是将她所有的天赋、所有的热爱,都粗暴地简化为一件取悦君王取悦男人的工具。
她早已嘶哑了嗓子,却还要日日夜夜被这个字提醒着。
她不过是皇帝豢养的一只雀鸟,与那些小猫小狗,并无本质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