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努力去想静姝咿呀学语时粉嫩的脸颊,去想明日该为甄嬛调配哪一种新的梅花冷香,去想任何能占据心神、安全无虞的事情……
她必须将那个危险的身影彻底逐出脑海。
如此乱想着,她竟也迷迷糊糊地再度沉入睡眠。
谁知刚陷入混沌,那身影便再度浮现。
依旧站在那片朦胧的水岸,月光将他身影勾勒得愈发清晰。
他朝她转过身,脸上没有了之前的狎昵,只是沉默地、固执地向她伸出手。
安陵容心中大骇。
“啊!”地一声惊喘,猛地睁开眼。
动作太过剧烈,竟震动了床榻。
古人寝居讲究“东瓶西镜”,以求平静安宁,她的床头小几上亦常年摆放着一只汝窑天青釉的细颈瓶。
此刻,那瓶子被榻身的震动带得摇晃了几下,终究未能稳住。
倾倒下来,不偏不倚,正敲在安陵容的额角之上。
发出“当”地一声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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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杏花春馆却亮起了灯火。
安陵容蹙眉坐在梳妆台前,菱花铜镜中映出她额角那一小块显眼的红肿。
寒玉手持一枚小巧的白玉药盒,正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蘸了清凉的膏体,轻轻涂抹在那处伤上。
药膏触肤,带来一丝轻微的刺痛,安陵容忍不住“嘶”地吸了一口气。
寒玉屏息凝神,动作放得极轻。
可涂着涂着,她瞧着主子那难得狼狈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就向上弯了起来。
安陵容从镜中瞥见,没好气地嗔道:
“你这丫头,越发没规矩了,竟敢笑起主子来了?”
寒玉闻言,忙用力抿紧嘴唇,硬生生将笑意憋了回去,一本正经地继续手上的动作,语气诚恳:“奴婢不敢。”
然而静默不过片刻,看着娘娘那强作严肃,却因额上红肿而显得有些滑稽的模样,她终究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安陵容顿时气结,索性转过身,伸出手就去胳肢她:
“反了你了!到底在笑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寒玉最是怕痒,被她挠得瞬间笑软了身子,蜷缩着躲闪,连连讨饶:
“好娘娘!好娘娘!奴婢知错了,再也不敢了!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安陵容收回手,看着笑瘫在脚踏上的寒玉,自己也绷不住,弯了唇角,无奈道:
“罢了罢了,快起来。说说,到底笑什么?”
寒玉揉着笑酸的肚子爬起来,眼睛亮晶晶的,仍带着未尽的笑意:
“娘娘恕罪,奴婢只是觉得……觉得娘娘方才那样,难得极了,不像平日里端肃的娘娘,倒像个真性情的小姑娘了,又鲜活,又可爱。”
她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一丝真诚的感慨:“奴婢看着,心里竟觉得很高兴。”
安陵容闻言微微一怔,镜中自己的影像似乎也模糊了一瞬。
端肃?
是啊,在这深宫里,她早已习惯了克制情绪,喜怒不形于色。
她轻轻抚过额角的药膏,冰凉触感让她清醒几分,不由轻叹:
“在这地方,若总像个小姑娘,只怕活不到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