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症拖延日久,目络已损,根基已伤,犹如枯木久旱,纵有甘霖润泽,亦难复昔日生机。如今……微臣只能竭力以针灸药石徐徐调之,或可稍缓解视物模糊、畏光流泪之症,然若想根治,重现清明……属实要看天意。”
一股怒火猛地窜上安陵容的心头,灼得她五脏六腑都在发颤。
她骤然想起母亲为何会“过度劳损肝血”,是为了那无数个不眠不休的夜晚,埋头绣活,只为给父亲捐得一个微末官职!
而为何又“未能及时调养”?为何终日“忧思郁结”?
刹那间,父亲那张看似温和却实质淡漠的面容。
那些年他对母亲病痛的轻忽与敷衍,请了郎中来却又不用心诊治,只随口一句“妇人家的毛病,静养即可”的打发……
种种情形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哪是什么静养?
分明是刻意拖延,是钝刀割肉!
他不过是怕母亲眼睛好了,便不再那般顺从倚赖,不再易于掌控。
他就是要用这双废掉的眼睛,将母亲死死困在内宅方寸之地!
思及此处,安陵容只觉得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周身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
林氏闻言,先是怔然,反而淡淡笑了笑,轻声安慰道:
“娘娘,没事的,臣妇已经习惯了。”
安陵容强压下翻涌的心绪,摇了摇头,极力平稳声线,对温实初道:
“有劳温大人。无论如何,请您尽力为我母亲调理,能缓解一二,也是好的。”
温实初领命,躬身道:
“微臣稍后便为夫人拟一疏肝明目的方子,并配以药油每日熨帖眼周,可通络活血。若娘娘允准,微臣每隔五日便来为夫人行一次针灸,或能逐渐缓解畏光刺痛之感。”
安陵容颔首:“有劳温大人费心。浮金,随温大人去取药方,仔细听着医嘱。”
浮金连忙应下,引着温实初退了出去。
殿内一时静了下来。
林氏摸索着,轻轻握住安陵容的手,又安慰起女儿来:
“容儿,真的无妨。娘这些年,模模糊糊的也过来了。如今还能进宫亲眼看着你……娘心里就比什么都亮堂。”
甄嬛见状,心中亦是唏嘘,柔声开口道:
“夫人且宽心,温太医医术精湛,即便不能全然康复,能减轻些苦楚也是好的。陵容在宫中自有我们相伴,定不叫她委屈了去。”
沈眉庄也附和道:“正是。夫人如今既入了宫,便好生调养身子,让陵容妹妹也安心些。”
安陵容望着母亲努力想看清自己却又无法聚焦的双眼,那股对父亲的怨愤几乎要破胸而出。
她生生压下,只是反手更紧地回握住母亲的手,语气愈发坚定:“母亲且安心住下。以往在家里亏欠的,女儿如今一样一样为您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