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门内之人如何嘶吼、撞击直至声嘶力竭,都无人应声,更无人理会。
巨大的绝望和无力感兜头盖脸地泼下,将弘时最后一点生机也彻底冻僵。
世间所有的欢愉和希望似乎都已离他远去,连心中最后一点卑微的念想也被无情地碾碎成齑粉。
活着,只剩下无边的痛苦和屈辱。
他缓缓地低下头,目光空洞地落在自己腰间的绦带上。
那原本象征着皇室尊贵的丝绦,此刻在他眼中,却成了唯一的解脱。
他颤着手,极其缓慢又异常坚定地解下了那根长长的绦带,一步步走向房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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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得送饭的小太监推门而入发现得早,眼见房梁上悬着的人影,吓得魂飞魄散。
他失手打碎了食盒,尖叫声引来了门外守卫。
众人七手八脚、慌慌张张地将弘时解下,平放在地时,他面色灰败,脖颈间一道深紫色的勒痕触目惊心。
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已是气若游丝,仅存一息。
这惊天动地的消息火速传到了景仁宫。
皇后正执笔批阅宫务折子,闻报手腕猛地一颤,一滴浓墨狠狠砸在宣纸上,迅速晕染开一大片污浊的痕迹。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与被冒犯的震怒直冲顶心窍。
她无论如何也没料到,弘时平日看着温吞甚至有些懦弱,此刻竟能刚烈决绝至此!
这已不是儿女情长,这分明是对她权威最狠绝的反抗!
侍立在旁的绘春、绣夏等宫人早已吓得屏息垂首,大气不敢出。
皇后缓缓抬起眼,凤目之中不见半分怜悯,只有被触逆鳞的森然。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挤出命令:“传话下去,给本宫看严了!若再出半点纰漏,所有人,统统提头来见!”
几乎与此同时,这桩惨事经由安陵容“无意”中的巧妙安排,精准地传到了被禁足的李静言耳中。
起初,她是不信的,甚至扯动嘴角想笑斥传话人胡说八道。
她的弘时是皇子,皇后纵有千般不是,总不至于……
直至门外的太监将弘时如何吐血、如何捶门、如何悬梁、如今又如何奄奄一息的情形一一描述了个遍。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在炭火中烧得通红透亮的烙铁,狠狠地、反复地烫在她的心尖上。
滋啦作响,带来难以言喻的焦灼剧痛。
她呆呆地坐着,仿佛魂魄都被抽离了。
许久,干涩的眼眶里才猛地滚下泪来,却不是哀泣,而是发出一阵似哭似笑的呜咽,听得人毛骨悚然。
“呵…呵呵…皇后…”
她喃喃自语,“我自作孽,不可活,我认了!我把自己作践到这活棺材里,我把我的亲生儿子…亲手推到你怀里…指望着你能看在这点情分上,看在我如此识趣的份上,善待他,保全他…”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血泪的控诉:“你就是这般‘善待’他的?!你就是这般‘保全’他的?!我的时儿…我的孩子啊!”
她猛地从地上跃起,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疯魔了一般冲向宫门:“放我出去!我要见我的儿子!让我去见皇上!”
侍卫们见状大惊失色,急忙横戈阻拦,冰冷的兵器交叉挡在她面前:“皇上有严旨,您绝不能踏出此门半步!”
“滚开!”李静言早已失了理智,眼见去路被阻,她竟不管不顾,怀着求死之心,猛地向前一撞。
冰冷的刀锋瞬间划破了她的手臂,鲜血汩汩涌出,顷刻间染红了半幅衣袖。
侍卫们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奉命看守,可没想要闹出人命。
为首的侍卫长慌忙令人按住伤口止血,一面火速派人去禀报御前:“快!快去御前!禀报苏公公!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