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碗新的的汤药被颂芝小心翼翼地捧了进来,浓郁苦涩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与之同来的,还有一小碟金黄油亮、散发着诱人咸鲜香气的蟹粉酥,酥皮层层分明,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颂芝跪在榻边,舀起深褐色的药汁,放在唇边细细地吹凉,直到那滚烫的白雾散去,才稳稳地送到年世兰唇边。
年世兰没有再抗拒,她只是微微蹙着秀眉,却也顺从地就着颂芝的手,小口小口慢慢喝了。
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她忍不住又皱紧眉头,喉间发出一声细微的、不耐的轻哼。
颂芝见状,立刻用银签子叉起一块小巧玲珑、热气腾腾的蟹粉酥,动作轻柔地送到年世兰嘴边:“娘娘,药苦,快尝尝这个压一压。”
年世兰张开嘴,任由颂芝将那酥脆的点心喂入口中。
颂芝眼含笑意,耐心地伺候着。
年世兰靠在软枕上,感受着口中残留的蟹粉鲜香,胃里的暖意渐渐扩散到四肢百骸。
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连带着眉宇间那挥之不去的阴鸷戾气也淡去了几分。
颂芝看着她眉目舒展,呼吸渐趋平稳,心中也长长舒了一口气。
年世兰又忽然开口:“颂芝,本宫病了这些时日,翊坤宫的各项开支可还支应得过来?”
颂芝小心翼翼地觑着年世兰的脸色,斟酌着字句:“回娘娘,娘娘病中,各处孝敬自然是少了许多。加上年节时各处打点、宫人月例,库房已是有些吃紧了。”
年世兰的眉头拧得更紧。
她习惯了挥霍无度,从未为银钱发过愁。
如今,趁她病着,皇后这老妇又在搞什么节俭开支,竟让她有些捉襟见肘了。
“哼!一群没用的东西!” 她低声咒骂了一句,也不知是骂内务府,还是骂自己如今的处境。
她烦躁地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就没有开源的法子?”
颂芝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娘娘,法子倒也不是没有。只是需要娘娘您点个头。”
年世兰半眯起眼,带着审视看向颂芝:“说。”
“娘娘可还记得,前些日子被年大将军里狠狠参了一本的那个督粮道赵之桓?”
颂芝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蛊惑,“他托人递了话进来,说只要娘娘您肯在家书里美言几句,他愿立刻封五万两白银进翊坤宫!”
“五万两?”年世兰有些咂舌,饶是她见惯富贵,这个数字在此时也颇具吸引力。
然而,一丝理智尚存,卖官鬻爵,干预朝政,还是为被哥哥弹劾的人开脱,这其中的风险她不是不知道。
若在平时,有曹琴默在一旁分析利弊,权衡得失,她或许还能寻求更稳妥的法子。
可如今…
年世兰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身侧。
那个总是低眉顺眼、却能替她将一切阴私谋划得天衣无缝的曹琴默,此刻正顶着“顺嫔”的头衔,在不知哪个角落里得意!
一股夹杂着恨意和茫然的烦躁猛地涌上心头。
“此事…容本宫再想想。”她疲惫地闭上眼,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本宫乏了。”
颂芝立刻垂首应道:“是,娘娘好生歇息。奴婢就在外头候着。”
她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小心地合上了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