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家人可以见面送行。
安陵容独自坐在春及轩的窗下,就着明亮的烛光刺绣。
估摸着隔壁还雪轩甄嬛已哭成泪人,那骨肉分离的切肤之痛,她前世未曾深切体会,今生也难有共鸣,心中唯有对甄嬛的怜惜,以及对明日未知前程的沉静思量。
在陵容准备安置时,甄嬛却独自来了,眼眶微红,显然刚哭过一场,面上却已努力撑起盈盈笑意:“在窗外看着妹妹还点着灯,我便不请自来了。”
安陵容忙起身相迎,拉着甄嬛到榻上坐了。
“妹妹。”甄嬛的目光温柔。
她把一个薄薄的锦囊展开,放到两人之间的案几上:“明日便要入宫,宫里规矩森严,人心更是叵测。姐姐思来想去,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身边没有真正贴心、知根知底的人照应。”
她将锦囊向安陵容那边推了推:“这里面,是描黛和漱玉的身契,今日刚向母亲讨了来。”
安陵容微微一怔,看向甄嬛:“姐姐,这是……”
“描黛沉稳心细,女红厨艺都拿得出手;漱玉伶俐机敏,耳聪目明。”
甄嬛语气温和,“母亲已细细问过她二人的心意。能跟着妹妹入宫伺候,于她们而言,亦是难得的好前程。”
她顿了顿,眼中流露出的也有对描黛和漱玉的关心:“宫中规矩虽严,但月例银钱远比府里丰厚。更紧要的是,待二十五岁出宫也能许个好人家。这比在府里配个小厮或外头胡乱嫁了,强上许多。”
安陵容看着案几上那小小的锦囊,心中翻涌起惊涛骇浪,姐姐竟为她想得如此细致,这不仅仅是将两个丫鬟送给她,更是将甄府的一份力量、一份在深宫中立足的依仗,交付到了她的手中。
这份心意,远比金银珠宝更为珍贵。
上一世,因着自己位卑失宠,姐姐指了菊青过来伺候,可自己却因皇后的刻意挑唆, 竟将姐姐这片雪中送炭的真心,扭曲为暗中监视的眼线!
她对菊青百般猜忌,疏远冷落。
而回首细细想来,真正包藏祸心、如附骨之蛆般潜伏在她身边,一步步将她推向深渊的,分明是那个口蜜腹剑、处处以“为她好”自居的心腹——宝鹃。
如此想着,安陵容的眼眶也红了:“姐姐对陵容这样好,陵容无以为报。姐姐既将描黛和漱玉托付给我,我绝不让她们受委屈!不付姐姐所托。”
甄嬛道:“宫里不比府中,处处是眼睛,步步是陷阱。有她们在,姐姐在宫里,也能稍稍安心些。”
“姐姐……”安陵容什么也说不出了,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个重重的点头。
.
甄嬛走后,安陵容坐在灯下,指尖轻轻摩挲着那个装着身契的锦囊,目光沉静如水。片刻后,她扬声唤道:“描黛,漱玉,进来。”
两个丫鬟应声而入,规规矩矩地垂手侍立在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