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肃沉吟道:“更巧的是,我们刚加派了细作,江夏内部就起了如此纷争。瑜兄,是否我们的行动已被察觉?”
“非是察觉我等,而是那冒牌货自己坐不住了。”周瑜断然道,眼中慧光流转,“内部不稳,乃行险假冒者之大忌。他必须在自己暴露之前,抢先清理内部可能的知情人或反对者。张硕、黄诚,皆是黄祖旧日心腹,知晓隐秘众多,正是他首要铲除的目标。这场火,无论是不是他放的,都给了他发难的绝佳借口。”
他站起身,踱步至窗前,望着窗外奔流的长江,语气变得肃杀:“此人动作越快,越说明他心虚,也越证明我们的判断无误!一个真正的黄祖,在自己的老巢,何须用这等激烈又略显刻意的手段来巩固权威?”
“都督,那我们……”吕蒙眼中闪过战意。
“子明,你即刻秘密前往鄱阳水寨,调动五千精锐,两百艘快船,随时待命!”周瑜下令道,“一旦西陵城内乱起,或我们确认了那冒牌货的身份,立刻发兵,直取夏口!”
“诺!”吕蒙轰然应命。
“子敬,”周瑜又看向鲁肃,“给蔡瑁的信,再加一封。将西陵城内斗之事详述,并直言我等怀疑此乃林凡李代桃僵之计,请他务必设法验证黄祖真伪,譬如……可派一绝对心腹,以呈送机密为由,求见黄祖,当面问几个只有他们二人才知悉的旧事细节。”
鲁肃领命:“此计甚妙!真假立判!”
周瑜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投向西陵方向,仿佛已穿透重重迷雾,看到了那个正在奋力挣扎的“假黄祖”。“加速吧,你越快,就离死越近。”
西陵城的火势在午后被彻底扑灭,只留下满地焦黑狼藉和空气中挥之不去的烟味。甘宁回到太守府,脸色阴沉似水。陈勐带来的消息证实了他的部分猜测——那城西秘宅之内,果然藏有大量金银珠玉,以及一些往来书信,其中部分盖有襄阳蔡氏的印记。而在走水前后,确实有人看到黄诚府上的家丁匆忙从附近搬运过一些箱笼离开,形迹可疑。
“他们在转移财物,销毁证据。”甘宁对陈勐说道,语气冰冷,“张硕必定参与其中。这场火,就算不是他们放的,也定然被他们利用来混淆视听。”
“统领,是否现在就动手拿人?”陈勐请示道,手按上了腰间的短刃。
甘宁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不,现在拿人,他们大可推诿是救火时的正常调动。我们要等,等他们自己把罪证送到我们手上。”他吩咐陈勐,“让你的人盯死那批被转移的财物,看他们最终会运到哪里。另外,想办法弄一两封蔡瑁的信件出来,不必多,有用即可。”
处理完此事,亲卫来报,苏飞求见。
苏飞进入书房,脸上带着一丝疲惫,更多的是忧虑。“太守,江上情况有些不妙。今日午后,江东的巡江船队规模大增,而且……有几艘大型楼船出现在对岸,虽未越界,但旌旗招展,杀气腾腾,似有施压之意。”
甘宁心知这是周瑜的回应,他必然已从细作处得知了城内的混乱。“不必理会。”他摆了摆手,故作镇定,“江东鼠辈,惯会虚张声势。你只管守住水寨,他们若敢越界半步,就给老子狠狠打回去!”
苏飞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声道:“太守,今日城内流言更甚……甚至有传言说,张将军和黄总管……他们可能……”他似乎难以启齿。
“可能什么?”甘宁盯着他。
“可能……与江东有所勾结。”苏飞终于说了出来。
甘宁心中一动,这流言来得蹊跷,不知是周瑜的反间计,还是张硕等人故意放出的烟雾,亦或是……林凡另外的安排?他面上却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案上:“放屁!谁敢乱我军心,查出来,老子灭他满门!”
呵斥走苏飞,书房内再次只剩下甘宁一人。他感到四周的绳索正在收紧。内有张硕、黄诚蠢蠢欲动,藏匿罪证,散布流言;外有周瑜大军压境,细作密布;城中流言蜚语,人心浮动。而他手中能绝对信任的力量,寥寥无几。
他走到窗边,看着渐渐沉落的夕阳,将西陵城染上一片血色。风暴将至,他已无退路。下一步,必须更快,更狠,必须在张硕等人将财物转移完毕、彻底销毁证据之前,在周瑜的耐心耗尽之前,在蔡瑁的使者到来之前,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机会,给予内部之敌致命一击。
夜色,再次降临。而江夏的暗流,已然激荡成旋,随时可能将一切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