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统嘿嘿一笑,接过话头:“伊先生放心。周瑜是聪明人,他若想以势压人,也得先掂量掂量,能否同时承受住来自北面(曹操)、西面(我军)、南面(皇叔)的压力。况且,他江东内部,也非铁板一块,听说张昭等老臣,对其连年用兵,耗费钱粮,早已颇有微词了。”
林凡最后定调:“请伊先生转告皇叔与孔明先生,我荆北愿与皇叔共进退。当务之急,是抓紧时间,积蓄力量。皇叔在荆南,可向西联络益州,广纳流民,我荆北在贸易、工匠等方面,依旧会给予支持。唯有自身强大,方能无惧任何威胁。”
得到了林凡的明确保证,伊籍心中大定,满意地返回荆南复命。
送走伊籍,林凡脸上的从容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凝重。
“士元,文若,周瑜得了江陵,如同在我肋部插上了一把刀。依你二人之见,他下一步,最可能如何行动?”
徐文沉吟道:“江陵新得,百废待兴,周瑜用兵虽疾,然亦知张弛之道。亮以为,其下一步,当是以江陵为基,整合南郡,巩固防线,同时利用水军之利,不断骚扰我汉水航道,试探我军虚实与反应。待其准备充分,或许会……提出一些‘不合理’的要求,比如要求共享汉水之利,甚至索要部分荆北城池,作为其‘抵御曹操’的酬劳。”
庞统则目光闪烁,带着一丝冷意:“周瑜心高气傲,江陵大胜,其气更盛。他若试探,绝不会是小打小闹。统料定,其必会寻一借口,或以‘会猎’为名,或以‘协商防务’为由,调集水陆大军,陈兵于我边境,炫耀武力,迫使我等让步!其首要目标,恐怕便是这控扼汉水的要害——**竟陵**、**编县**一带!”
竟陵、编县位于汉水中游,是襄阳东南的重要门户和水陆码头,若被江东控制,则襄阳水路门户大开,江东水军可长驱直入,威胁巨大。
林凡眼神一凛,庞统的判断与他不谋而合。周瑜绝不会满足于仅仅占据江陵,他一定会得寸进尺,试图将势力范围推进到汉水,挤压荆北的战略空间。
“我们不能被动应对。”林凡断然道,“必须主动出击,打消周瑜的幻想!”
他迅速下达命令:
“伯勇!你立刻率五千精锐,移驻**襄阳东南的宜城**,大张旗鼓,加固城防,多设旌旗,做出重兵布防的姿态!邓义,你率水军一部,巡弋**汉水下游的绿林山至臼口**一带,严密监视江东水军动向,遇有越界,坚决驱逐!”
“文若,以郡守府名义,行文江陵周瑜,措辞客气但立场坚定。言明荆北与江东乃抗曹盟友,汉水乃荆北内河,关乎民生防务,望江东水军谨守界限,勿生误会,以免损害同盟之谊。”
“另外,”林凡看向庞统,“士元,恐怕还需你亲自去一趟**江夏**。”
“江夏?”庞统微微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军师是想……借力打力?”
“不错。”林凡点头,“江夏太守黄祖,虽与刘琦公子一同依附刘备,然其性格桀骜,自成一体,且与江东有杀父(孙坚)之仇,对周瑜占据江陵,必定如鲠在喉。你以吊唁刘表、探望旧友(庞统与黄祖有旧)为名前往,不必提及周瑜,只需与黄祖叙旧,谈论江夏防务之重要,暗示其需警惕来自江陵的威胁……必要时,我可提供些许军械粮草,助其稳固江夏。”
庞统抚掌大笑:“妙哉!黄祖此人,勇而无谋,且睚眦必报。只需稍加点拨,他必会加强对江陵方向的戒备,甚至主动挑衅,如此,便可牵制周瑜部分精力,使其不敢全力西顾我军!此计大妙,统即刻准备动身!”
一道道命令从襄阳郡守府发出,荆北这台战争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周卓、邓义领兵而出,徐文起草文书,庞统轻车简从前往江夏。整个荆北,如同一只察觉到危险的刺猬,瞬间竖起了全身的尖刺,展现出不容侵犯的强硬姿态。
林凡独自立于书房那巨大的荆州舆图前,目光在江陵、竟陵、编县、江夏等地来回扫视。潼关的捷报和江陵的易主,如同投入湖面的两块巨石,激起的波澜正在迅速扩散、碰撞。旧的平衡已被打破,新的秩序正在血腥的博弈中艰难孕育。
他知道,与周瑜的正面冲突,或许已无法避免。之前的联盟,在共同的强大敌人曹操暂时退却后,其内部的矛盾便开始凸显。利益之争,地盘之争,未来主导权之争,远比空洞的同盟口号更加现实和残酷。
“周公瑾……”林凡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冷静到极致的计算,“你想凭借江陵之胜,携势压我,迫我让步。可惜,你选错了对象。”
他伸出手,手指坚定地点在舆图上代表荆北的区域。
“我林凡的疆土,乃我与将士们一手一脚打下来,与将士们一心一意建设起来的!寸土,不让!分毫,必争!”
一股强大的自信与决绝,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无论是北方的曹操,还是东方的周瑜,想要夺取他辛苦建立的基业,都必须先问过他麾下数万虎贲,问过这荆北数百万民心!
窗外,春日的阳光正好,但林凡知道,在这和煦的春光之下,一场席卷荆襄的暴风雨,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