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三岔路口,往北通向中俄边界,往南延伸至大兴安岭密林,东面便是辽阔的呼伦贝尔草原。
穿过这片森林,越过两道山梁,眼前豁然开朗——金秋时节的草原牧草泛着耀眼的金色,远远望去天地间仿佛铺满了碎金。
湛蓝的天空如同巨大的穹顶笼罩着四野,风吹草浪间不时露出成群的牛羊,美得令人心醉。
这般美景本该充满生机,此刻却不见牧人与畜群的踪影。
马队经过时扬起的烟尘消散后,草原又陷入诡异的寂静,连草窠里的蚂蚱都销声匿迹。
这正是数十年难遇的狼灾征兆。
蒙古汉子们回到故土格外欢畅,尤其方才在中俄边境打了场漂亮仗,赢得魁首无双的称赞,更让众人意气风发。
五十余骑在草原上纵情奔驰,汉子们单手控缰,另一手高举 挥舞,粗犷的长调在天地间回荡,暂时冲散了心头的阴霾。
连续奔波整日的马匹已显疲态,途经一处清泉时,云强下令休整。
马儿们低头饮水,无双掬起一捧甘泉叹道:这水真甜。”
草原上未受污染的泉水都这般清甜,小爷久居城市,自然难得尝到。”马四海应道。
若有一天能卸下魁首重任,我定要在呼伦贝尔搭座蒙古包。”无双望着远方出神,养群牛羊,伴着牧羊犬,每日躺在草地上哼长调,看着牲畜嬉戏,与心爱之人生儿育女......他险些说出马丫的名字,终究咽了回去。
这不该是小爷的归宿。”马四海正色道,自您出生那刻起,命运就已注定要肩负重振盗门的重任。
老朽与祥子师弟终有离去之日,小爷虽已成长,仍需潜心修习。
待您查明身世、 兴安岭地缝之谜、重聚常胜山旧部之时......
老人口中未尽之言暗藏着当年吴功耀的宏图,如今全系于少主一身。
但年轻的无双难以领会深意,他不过是个渴望幸福的青年。
到那时就能强抢民女了?就算她祖父反对?无双顽皮地接话。
面对这调皮话,马四海既不能发作又无法点破,只得沉默以对。
“二姥爷,记得我姥爷从小就跟我说,我跟别的孩子不一样,所以受的教育也不同。
我骨子里流的是常胜山胡匪的血,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能当缩头乌龟,想要的东西必须得到!”无双盯着马四海的眼睛,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这番话分明是在宣告:我和马丫的事谁也拦不住,您就别费心了。
“呵呵......小爷真是长大了。
可咱们中国人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就算不说这些......小爷知道自己的身世之谜吗?知道为什么你们家几代人都在改姓吗?知道我师父究竟是什么人吗?知道为什么您的婚事在出生前就定下了吗?四海也不清楚,但有件事可以确定——您将来的孩子,会继承我师父百分之百的血脉!”
这番话把无双说懵了。
血脉?血脉有那么重要?他又不是皇亲国戚,就算是当年的爱新觉罗家族,现在也不敢保证血统纯正吧?转念一想,要是娶了马丫,后代的血脉确实会离先祖吴功耀越来越远。
可这解释也不对劲。
他本就不姓董,董爷只是他姥爷,连爷爷都算不上,他身上只有董爷一半血脉,还谈什么后代的血统?
越想越糊涂,无双索性不再纠结。
年轻人对待爱情就该勇往直前,他就不信等偷出户口本和马丫登记结婚,或者生米煮成熟饭,这些老顽固还能怎样!
云强察觉气氛不对,连忙打圆场:“小爷,这汪清泉蒙古语叫萨日湾,汉语意思是月亮湾。
您看它弯弯的形状,像不像半个月亮?”
“萨日湾我听说过。
相传这名字是清太祖努尔哈赤亲赐。
当年他率镶黄旗征战到呼伦贝尔大草原,中箭负伤后用这泉水清洗伤口,没想到伤势竟然神奇痊愈了。”无双想起姥爷讲过的传说。
“没错,小爷果然见多识广。
萨日湾是我们草原的圣水,牧民经过这里都要虔诚祈祷,饮一口泉水祈求长生天庇佑。
可现在......唉!”云强重重叹了口气。
突然,西边出现一匹受伤的马,马背上驮着个生死不明的人,身子软绵绵地横搭着。
“是扎哈尔!快去看看!”云强急忙下令。
手下人冲上前把伤者抱下马背。
名叫扎哈尔的蒙古汉子浑身是血,右手血肉模糊露出白骨,全身上下布满野兽撕咬的伤痕,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快给他水喝!”马四海推开众人,迅速点住止血穴位,又取出随身草药敷在伤口上。
但伤势实在太重,根本无从下手。
扎哈尔喝了几口水,勉强睁开双眼,气若游丝地说:“强哥......快......快去救巴特尔......”
“我大哥在哪儿?”云强急声追问。
“他……他在……哈达图……九队的……黄庙……狼……”扎哈尔断断续续地说着,最终没能说完就断了气。
看来巴特尔带领马帮经过哈达图时遭到了雪山狼的袭击,扎哈尔拼死突围来找云强求援。
“快!所有人上马,立刻赶往哈达图九队!”云强一声令下,马帮火速向哈达图牧场进发。
好在哈达图离萨日湾不到百里,但愿巴特尔能坚持到援军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