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他的视线转向身旁的女子时,那目光会在瞬间变得不同——一种难以形容的温柔,信任与默契,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仿佛他们之间自成一个世界,外人无法介入。
甄宓的心,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
她自幼便知自己容貌绝世,所见男子,无论老少贤愚,目光中或多或少总带着惊艳、渴望甚至贪婪。
而这位袁将军的眼神,却如此…干净,甚至…遥远。
她的目光不由又看向那位“凤主”。
她并非自己这般具有侵略性的,令人窒息的美,却像一株空谷幽兰,清丽绝伦,气质高华。
她安静地坐在那里,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自己的舞蹈,眼神平静而包容,仿佛在欣赏一件美好的事物,却又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从容,智慧与力量,是自己这空有皮囊的舞者所完全不具备的。
一舞终了,余韵悠长。
甄宓微微喘息,盈盈拜倒,声音清越如泉水击玉:
“小女子甄宓,献丑了。恭祝袁将军、凤主夫人万福金安,愿河北在将军治下,重现太平盛世。”
袁大山抚掌,赞道:
“甄小姐舞技超群,名不虚传,观之令人心旷神怡。”
他的夸奖得体而客气,是上位者对下属才艺的肯定,仅此而已。
白素雅亦温言道:
“快快请起。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甄公教女有方。”
她语气温和,却自然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赞赏,那是真正女主人的姿态。
“来人,将我那对翡翠玉如意取来,赐予甄小姐。”
“谢将军、夫人厚赏。”
甄宓再次谢恩,低垂着眼帘,在侍女的引导下,缓步退回父亲的席案旁。
坐回席间,周围的恭维和赞美如同隔着一层水幕,模糊不清。
她的目光仍不由自主地飘向主位。
她看见袁大山正侧头对白素雅低声说着什么,白素雅掩唇轻笑,眉眼弯弯,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毫无负担的快乐与亲密。
而他看着她笑,眼神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那一刻,甄宓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方才那惊艳了全场的舞蹈,于那二人而言,或许真的只是一段助兴的插曲,如同宴席上一道精美的点心,尝过便罢,绝不会影响正餐。
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与淡淡的酸楚,悄然攥住了她的心。
那惊鸿一瞥间萌生的,对英雄的朦胧憧憬,刚刚发芽,便撞上了一座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壁垒——那座壁垒,名为白素雅。
她终于明白,有些距离,并非容貌可以弥补。
那位袁将军的眼中,早已容不下其他任何女子的身影,无论她多么美丽。
而那位凤主,她的光芒,也绝非自己这“洛神”之姿所能掩盖。
芳心暗许,却知注定无果。
那刚刚萌动的情丝,尚未舒展,便已被她自己轻轻掐断,深埋于心底最隐秘的角落,唯余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散落在依旧喧闹的宴席之间,化作一缕无人能懂的绕指柔肠,空自缠绵。
宴席依旧热闹,袁大山与白素雅已开始与甄逸等人商讨起冀州农桑水利之事,仿佛方才那一段绝美的舞蹈,不过是清风拂过水面,涟漪散尽,再无痕迹。
唯有少女初绽的情愫,无声凋零,成为这权力更迭、宏大叙事之中,一页极其微小、却带着淡淡凄美的注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