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思考(1 / 2)

阳光渐渐明亮,林间的温度回升,却让那股源自木屋的、独属于“稀血”的异香更加鲜明地挑动着静弥的神经。

刚才注意力都在战斗和让那食人鬼晒太阳上。

现在每挖一捧土,那香气就仿佛化作无形的钩子,狠狠拉扯着她的胃袋和意志。

腹中的饥饿感如同活物般翻腾、尖叫,催促着她转身扑向那近在咫尺的“盛宴”。

她的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用这细微的痛感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那条布满蓝色裂痕的右臂似乎蕴含着更强的力量,挖掘起来更快,但同时也让她更清晰地感受到体内那股渴望血肉的冰冷力量在蠢蠢欲动。

“呃……” 喉咙里溢出压抑的呻吟。唾液完全不受控制,不断地从嘴角溢出,顺着下巴滴落,在她身前的泥土上留下深色的湿痕。

她不得不时不时抬起相对正常的左手,用破烂的袖子狠狠擦去下巴和嘴角的涎水,但那动作很快又会被新的涌出所打断。

她不敢去看屋内的情形,只能凭借记忆和气味感知那个方向。

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勾勒出那块肝脏的轮廓,那流淌的暗红色溪流……

想象着它们滑过喉咙,落入那灼烧般的空虚胃袋中,会是何等极致的满足……

不!不行!

残存的理智在咆哮。

她猛地甩头,试图驱散那恐怖的想象,更加用力地将手中的泥土抛出坑外。

她是人!她是在安葬不幸的遇难者,而不是在觊觎他们的尸体!

这是一场无声而惨烈的战争,发生在她的身体与灵魂之间。

她的身体在鬼的本能驱使下,向着深渊滑落,涎水横流,肌肉因渴望而颤抖;

而她的灵魂,那个名为“石川静弥”的人类意识,则用尽全部力气,抠着悬崖的边缘,鲜血淋漓,也不肯松手。

她几乎是凭借着一股蛮横的意念,强迫自己完成着安葬的仪式。

当三个浅浅的土坑终于挖好,她已经浑身被汗水和泪水浸湿,混杂着泥土和之前沾染的血污,狼狈不堪。

涎水依旧在不争气地流淌,那蓝色的竖瞳里,是疲惫,是痛苦,但更深处,是一种近乎固执的清明。

她屏住呼吸,尽可能减少那香气吸入,用最快的速度,小心翼翼地将那三具残破的遗体一一抱入土坑中。

触碰到那冰冷而柔软的肢体时,她的手臂抖得厉害,胃里一阵阵翻搅,既是恶心,也是对抗本能带来的生理反应。

当她用泥土缓缓覆盖住那曾经是一个家庭的三张面孔时,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这一次,不再仅仅是因为恐惧和自身的处境,更是为这无妄的灾祸,为这逝去的生命。

“安息吧……”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尽管她知道,这样的安葬或许简陋,但这是她此刻唯一能做的,对生命最后的尊重。

做完这一切,静弥几乎虚脱,踉跄着退到远离新坟的地方,背靠着一棵大树滑坐下来。

饥饿感并未消退,反而因为体力的巨大消耗而变得更加凶猛。

但她守住了。

在这令人发狂的诱惑面前,她守住了身为人的底线。

她抬起颤抖的手,再次擦去不断溢出的涎水,仰起头,透过茂密的枝叶缝隙,望向那片蔚蓝的、她还可以坦然面对的天空。

活下去……

必须活下去,以“人”的身份,弄清楚这一切。

几乎虚脱地靠在树下许久,直到那灼人的饥饿感稍微平复到可以忍受的程度,静弥才勉强支撑着站起身。

她必须离开这里,但绝不能穿着这身沾满血污的破烂衣服行动。

静弥深吸一口气,再次鼓起勇气,走向那间依旧散发着诱人香气,却也如同噩梦般的木屋。

每靠近一步,胃部的抽搐就剧烈一分,涎水再次不受控制地分泌。

她死死咬着牙,强迫自己忽略那几乎要让她发疯的香味,目光快速在屋内搜寻。

避开那片暗红的地面,在屋内简陋的衣柜和木箱里翻找。

里面确实有几件衣物,但大多是传统和服,对于在华夏长大、对大正时代日本服饰并不熟悉的静弥而言,穿着起来太过复杂费时。

幸运的是,她在箱底找到了一套跟她身上差不多的、有明显缝补线的制服,虽然衣服有些宽大,但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她颤抖着手,快速拿起这套制服,又扯了几块干净的灰色布料,准备用来包裹身体或者充当其他用途。

做完这些,静弥几乎是逃也似地冲出了木屋,大口呼吸着外面相对干净的空气,仿佛刚从溺水的边缘挣扎出来。

她需要水,需要清洗掉这一身的血污和秽物,更需要冰冷的刺激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循着隐约的水流声,静弥在山林间穿行。

得益于变得异常敏锐的感官,她很快找到了一条从山崖上倾泻而下的小型瀑布,下方形成了一个水潭。

静弥踉跄着走到水潭边,迫不及待地脱下那身破烂不堪、散发着血腥气的队服。

当最后一件遮蔽物褪去,她低头看向水中的倒影时,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

水影摇曳,映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那头长至腰际、沾着血污的雪白长发胡乱地披散着,而最让静弥感到冰寒彻骨的,是那双眼睛。

左眼依旧是记忆中那片熟悉的蓝色,而右眼……右眼的瞳孔已然收缩成一道冰冷的、非人的竖瞳。

那竖瞳在清澈的水影中,像冷血动物般盯着她自己,带着一丝诡异的锐利。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蹲下身,几乎是带着一种自虐般的决绝,将整个身体,连同那头白发和那双眼眸,一起埋进了冰冷的潭水之中。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她,刺激着每一寸肌肤,也像一盆冰水,暂时浇熄了体内那躁动不安的饥饿之火。

这冰冷的窒息感,反而让她混乱的大脑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