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魔躯伫立于尸骸血土,骨爪滴落着同类的鲜血,胸腔心漩吞噬着死亡的能量,带来冰冷的满足。
>左眼的灰白火焰,空洞地映照着破开的冰棺和悬浮的癸亥令。
>唯有意识最底层,那点属于“陆谦”的微光,在滔天屈辱与恨意的焚烧中,死死锚定着唯一的执念——
>苏芷…坠向了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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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非人的躯体,如同生锈的战争机器,在冻土上缓缓转动。覆盖着暗金近黑色骨甲的右臂低垂,五根狰狞的骨爪指尖,粘稠的暗红血珠如同凝固的琥珀,一颗颗砸落在覆盖着血泥冰渣的冻土上,发出轻微却令人心悸的“嗒…嗒…”声。每一次滴落,都在冰冷的暗色地面上留下一个深陷的小孔,边缘泛着诡异的灰败色泽,仿佛被强酸腐蚀。
胸腔深处,那颗缓缓旋转的灰白色寂灭心漩,如同一个冰冷高效的熔炉,贪婪地吮吸着空气中弥漫的、由三名白袍卫死亡瞬间逸散出的生命精元与残存真气。一股微弱却精纯的枯寂死意能量,如同冰冷的溪流,沿着灰黑色纹路构筑的“管道”,汇入心漩,再被转化、输送到这具枯骨魔躯的每一个角落。断裂的骨骼在暗金骨甲下被强行“焊接”得更加坚固,干瘪枯槁的肌肉纤维被注入冰冷的韧性,破损的内腑被一层灰败的、介于能量与物质之间的薄膜暂时覆盖、维系。
力量在恢复。冰冷、纯粹、带着绝对毁灭属性的力量,在这具非人的躯壳内滋生、壮大。每一次心跳(如果那寂灭心漩的搏动可以称之为心跳),都带来一种近乎麻木的、掌控力量的“满足感”。仿佛随手碾死几只蝼蚁,吞噬其生命精华,不过是这具身体最自然不过的呼吸。
然而,在这冰冷力量的“满足”之下,在这枯骨魔骸的胸腔深处,被重重灰白火焰与枯寂死意包裹的意识核心,却如同置身于炼狱火海!
屈辱!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着灵魂!他清晰地“感受”到骨爪撕裂血肉、捏碎心脏的触感,清晰地“看到”那两名白袍卫在枯寂死意下无声化为灰烬的瞬间!那是他的同族!是和他一样穿着白袍的人!虽然立场敌对,虽然可能该死…但绝不应该是这样!绝不应该是被自己以如此非人的、如同屠宰牲畜般的方式虐杀!
更深的恐惧是,在这杀戮与吞噬的过程中,那源自魔躯本能的、冰冷暴戾的“快意”,竟如此真实地反馈到了他的意识深处!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低语:看,这才是力量!纯粹的、高效的、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力量!拥抱它,成为它,你才能掌控一切,才能…找到她…
“不!滚开!” 陆谦的意识在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歇斯底里的咆哮!他疯狂地抗拒着这股源自魔躯本能的侵蚀,如同溺水者抗拒着沉沦的漩涡。每一次抗拒,都带来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那灰白火焰燃烧的左眼便是一阵剧烈的灼痛,仿佛有无数冰冷的毒针在刺扎他的灵魂!
“薪柴…” 冰冷宏大的意念烙印再次浮现,带着高高在上的漠然与不容置疑的掌控。如同无形的枷锁,勒紧了他挣扎的意志。他只是一件工具,一件被赋予了力量的消耗品,最终的归宿就是在某个时刻被投入熔炉,燃烧殆尽。
滔天的恨意如同火山岩浆般在意识深处奔涌!恨这将他变成怪物的存在!恨这冰冷无情的世界!更恨…此刻这具充满力量却非己所有的魔躯!
但在这无边的恨意与屈辱的焚烧中,一点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执念,如同狂风暴雨中始终不灭的灯芯,顽强地燃烧着——
苏芷!
那被爆炸冲击波掀飞、坠向黑暗的身影!她最后残存的那缕真灵,是否还在?是否被这混乱的战场吞噬?还是…落在了某个更可怕的境地?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死死拽住了他即将彻底滑向冰冷深渊的意识。
“找…她…” 一个破碎的意念,艰难地在灵魂的炼狱中凝聚。
仿佛是感应到了意识核心这最强烈的渴望,那具冰冷的魔躯,竟然真的缓缓动了起来!
它(或者说他)猛地转过头,左眼眶中那团缓缓燃烧的灰白火焰,冰冷地扫视着战场。目光掠过那具破开大洞、能量依旧混乱翻滚的幽蓝冰棺,掠过悬浮其上、光芒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的癸亥令,最终,定格在冰棺破口处,那被爆炸冲击波撕裂、残留着能量灼烧痕迹的方向——苏芷坠落的轨迹!
没有思考,没有犹豫。魔躯的本能驱动着它,遵循着意识核心最深处那个锚定的目标。
咚!
覆盖着暗金骨甲的左脚猛地踏前一步,沉重地踩在冻土上,冰渣与血泥四溅。枯槁的左臂僵硬地垂在身侧,皮肤下的灰黑纹路如同蛰伏的毒蛇。右臂的暗金骨爪微微抬起,爪尖残留的血迹在幽蓝与灰白交织的光线下,反射着妖异的光泽。
它开始移动。动作起初有些僵硬、滞涩,如同生锈的齿轮被强行转动。但随着步伐的迈开,寂灭心漩持续不断地转化着吞噬而来的能量,这具非人的躯壳似乎正在迅速“适应”。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稳,每一步踏出,都在冻土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覆盖着灰败死寂气息的脚印。
它沿着冰棺破口指向的方向,如同最精准的猎犬,在尸骸堆积、兵器散落的修罗战场上穿行。左眼的灰白火焰冰冷地跳跃着,扫过一具具姿态扭曲、冻结的尸骸,扫过折断的旗杆、破碎的盾牌、深嵌入冻土的箭簇…它并非在寻找活物,而是在搜寻着…某种特定的能量残留!
属于苏芷的、那缕微弱却无比独特的、混合着冰魄本源与最后一丝生机的气息!
战场死寂。除了冰棺方向传来的能量翻滚的嗡鸣和癸亥令光芒闪烁的滋滋声,只剩下这具枯骨魔骸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以及骨爪尖端偶尔划过冻土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这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无限放大,如同死神行走的鼓点。
陆谦的意识被囚禁在这具移动的囚笼里。他被迫“感受”着魔躯的每一次迈步,每一次肌肉(如果那干枯的纤维还能称之为肌肉)的牵动,每一次寂灭心漩搏动带来的冰冷力量感。他更被迫“看”着魔躯的视野——灰白的火焰扭曲了正常的色彩,整个世界呈现出一种冰冷的、死寂的灰蓝色调。那些冻结的尸骸不再是曾经鲜活的生命,而是一团团形态各异的、散发着微弱死气与残余生命精元的“燃料”标记。他甚至能“嗅”到空气中弥漫的、被魔躯本能解析出的各种能量气息:污秽的血煞、混乱的冰魄、癸亥令的灰白死寂…以及,那丝他苦苦追寻的、微弱到几乎被彻底淹没的…冰魄与生机的混合气息!
这感知让他既痛苦又焦灼。痛苦于这种非人的视角,焦灼于那气息的微弱与飘渺。
突然,魔躯的脚步猛地一顿!
左眼的灰白火焰骤然收缩,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死死盯住前方十几丈外,一处被倒塌的战车残骸和几具纠缠在一起的尸骸所覆盖的角落!
在那里!那丝微弱的气息,如同黑暗中的萤火,顽强地从尸骸堆的缝隙中透出!虽然依旧微弱,却比战场其他地方清晰了无数倍!
“吼…” 一声低沉、充满非人渴望的嘶吼,不受控制地从魔躯扭曲的喉咙里挤出。它甚至没有思考,寂灭心漩猛地加速旋转,一股更强的枯寂死意凝聚于右臂暗金骨爪之上!它要撕开障碍!它要得到目标!
不!不能这样!陆谦的意识在灵魂深处发出绝望的呐喊!他无法想象这具充满毁灭本能的魔躯,用那撕裂过白袍卫的骨爪去触碰苏芷残躯的景象!那将是比死亡更残酷的亵渎!
“停下!给我停下!” 他疯狂地冲击着魔躯本能的驱动,试图夺回哪怕一丝一毫的控制权!灵魂的剧痛如同海啸般袭来,左眼的灰白火焰疯狂跳动,仿佛要将他最后一点意识彻底焚毁!
或许是这源自灵魂最深处的、不顾一切的疯狂抗拒,竟真的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扰动!或许是那寂灭心漩感应到了目标近在咫尺,暂时压制了纯粹的毁灭冲动。
魔躯抬起、凝聚着恐怖力量的暗金骨爪,在即将挥向那堆尸骸残骸的瞬间,竟极其突兀地…僵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