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个研究从一开始就是有问题的。”陆然的声音变得有些沉重,“但我当时沉浸在自我的构想里,完全没有意识到。后来实验出现偏差,我还固执地归咎于操作上的疏漏和设备误差,不肯承认是这个研究本身存在的缺陷。”
舒晨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陆然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继续说说道:“毕竟我为了这个研究熬了整整三年,投入了太多心血。它几乎成了我职业理想的全部寄托。所以……当院方果断停掉它时,我几乎着了魔一样,完全无法接受,拼命地找科室和医院理论,甚至偏激地认为是医院里有人故意针对我。我天天去闹……”
“没想到,后来院方竟然真的重启了我的研究,还拨了那么大一笔经费……刚开始我欣喜若狂,说明我一直以来的坚持是正确的!”
陆然苦笑了一下:“可随着研究继续推进,越是深入,数据就越是离谱……直到这时,我才不得不痛苦地承认,主任当初的判断是对的。他很早就提醒过我,甚至把国外同类研究的相关数据发给我作为参照,可我……我当时根本听不进去。”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在舒晨脑海里轰然炸开。她想起当初那么坚定地认为是肖明函用了卑劣的手段,扼杀了陆然的前途!她甚至还跑去当面质问他,对他说了那么多难听又伤人的话!
她记得自己当时情绪激动,口不择言,甚至说……后悔曾经救过他。
“所以……所以院方当初停掉研究,根本不是因为肖明函?”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当然不是。”陆然摇了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会这么想?肖总虽然看着不太好相处,但在学术和医疗领域一直很支持,去年还给我们医院捐了好几套新的实验设备,花了一笔天价的采购费。就连现在给你母亲做治疗的那个专家团队,据说也是肖氏集团全资外聘的。”
舒晨呆呆地坐在石凳上,脑子里反复闪现的,全是当时她去找肖明函对质时的情景:
他满怀期待地向自己走来时,那明亮的眉眼;被她质问时,他眼里的痛苦和失望;还有他那句带着无尽疲惫的“舒晨,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卑鄙的人?”……
她错了,错得离谱。她不仅误会了肖明函,还把他的好心当成了恶意,用最伤人的话刺向他。
现在想来,当时的他该有多难受?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承受了她所有的怨恨和指责。还有后来她对他的种种疏离、抗拒和冷漠……他当时得有多难过,多失望,才会喝下那么多酒,最终导致胃出血?
巨大的悔恨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后面陆然又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完全听不清了。直到陆然拍了拍她的肩膀,说 “我先走了,你照顾好许阿姨,也照顾好自己。”她这才恍惚地抬起头,看着陆然离去的背影,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后悔和自责像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她的心上,痛楚清晰而剧烈。她恨不得时间能够倒流,恨不得给自己一记耳光。
夕阳渐渐西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小花园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可舒晨却像被钉在石凳上一样,一动也不动,只有眼泪不停地掉落在冰冷的石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舒晨回到老宅时,天边还挂着一抹浅淡的橘色晚霞,院子里的桂花树在晚风里飘着细碎的香。她下意识地扫了眼停车场的方向,整整齐齐停了很多辆汽车。唯独没有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
心里那点残存的期待像被戳破的泡沫,瞬间消散了。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前厅,刚绕过一扇雕花屏风,就看见小雅正蹲在地上整理刚送来的鲜花。见她回来,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