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白的尾音刚漫过礼堂,一道裹着北海晨雾似的轻盈女声便落了下来:
“Are you gog to Scarbh Fair——”
“parsley, sage, roseary and thy”
台下人先是茫然地对视,有人凑在耳边轻啧 “听不懂”,指尖却不自觉悬在半空;可没等话音落,那旋律已像淌过石楠丛的风,裹着欧芹的清冽、迷迭香的软,悄悄绕住了人心。伴奏轻得似集市木架上晃荡的布幡,铃鼓的节奏沾着沙粒的温,连不懂词句的人都松了眉,只跟着那起伏的调子,像被牵着手走进了雾里的斯卡布罗。
“Reberto one who lives there——”
“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e”
歌声正柔得发痒时,一道清越的口哨声从观众席后排飘了起来。不是突兀的打断,倒像顺着旋律长出来的银线,轻轻缠在 “true love” 的尾音上。台下瞬间更静了几分,却静得满是活气:有人指尖跟着拍子轻叩膝盖,有人把 “parsley, sage” 在嘴里反复嚼,连原本抱臂的大叔都微微侧了头,眼里闪着想跟着哼的光;后排两个姑娘凑在一起,对着歌词纸小声摹仿,嘴角早弯成了月牙。
当 “tell her to akea cabric shirt” 响起时,歌声里忽然叠进细碎的吟唱 ——“on the side of a hillthe deep forest green”,像从千年战场飘来的叹息,混着 “parsley, sage, roseary and thy” 的软,台下人虽辨不出词句,却莫名被那轻愁勾得心头发暖。有人望着舞台上晃动的光影,仿佛真看见有人在沙滩与海水间寻着土地,在山林里拾着雀鸟的足迹;连 “without no seas nor needle work” 的念白,都似成了集市里的呢喃,软得能揉进怀里。
直到 “tell her to reap it with a sickle of leather” 落音,“war bells bzg” 的低吟与 “heather” 的柔婉缠在一起,台下的口哨声又起了 —— 这次不再是一道,两三道清响顺着旋律叠上来,像给歌声缀了串碎星。有人已忍不住跟着 “then she'll be a true love of e” 轻轻唱,哪怕词不对,那股子浸在旋律里的柔情,早让满场人都成了斯卡布罗的归人。
《斯卡布罗集市》的最后一缕旋律随着秋风飘远,铜喇叭里的余响还在圆形建筑的穹顶下轻轻盘旋,像一缕不肯散去的迷迭香,缠着众人的耳际。
在座的宾客竟都还怔在原地 —— 有人指尖仍无意识地跟着方才的节奏轻叩桌面,连力道都与歌声的节拍隐隐相合;有人目光凝在白知夏离去的屏风处,眼底还带着几分未散的怅然,似在回味故事里维京海盗的柔情;连侍应生端着热汤的手都停在半空,忘了要将汤碗递到宾客面前。
那跨越山海的异域歌声,早将众人拽进了约克郡海岸的晨雾里,此刻竟没人舍得从那份传奇里抽离。
文渊是最先回过神的。他轻轻捻灭指间的烟卷,将烟蒂搁在桌角的锡盒里,随即率先站起身,双掌缓缓相击。
起初那掌声还带着几分清脆,在寂静的场内格外分明,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漾开第一圈涟漪。
片刻后,有人猛地惊醒,跟着抬手鼓掌;紧接着,寒门士子们按捺不住兴奋,吹起了响亮的口哨,哨声清亮,混着少年人的鲜活;世家子弟也卸下了矜持,有人拍着桌案叫好,声线里满是畅快;连须发皆白的老儒们,也捋着胡须轻轻颔首,掌心相击的声音虽轻,却透着真心的赞赏,眼角的皱纹里都漾着笑意。
不过瞬息间,场内的掌声便如雷鸣般轰然爆发 —— 细碎的掌声渐渐汇成一片,混着口哨声、叫好声,在光滑的墙面上反射出层层回声,震得桌案上的茶盏都轻轻晃了晃,连桌面雕花里藏着的细尘,都似被这股热情烘得动了起来。
这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再来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