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马车也多,却不似别处那般横冲直撞。每个路口都站着个穿青色短打的汉子,手里举着红白两色的小旗,马车见了红旗就停,见了白旗才走,连最性急的车夫都规规矩矩,没一个敢抢道的。
始毕可汗勒住马,指了指路面的白线,低声对杨广道:“这路竟比草原的跑马场还平,连马车走起来都稳当。”
再往城里走,两人更是看呆了 —— 两侧的房子竟不是土坯或茅草顶,全是红砖砌的二层小楼,屋顶铺着青瓦,连门窗的木料都打磨得光滑,一排排挨在一起,像按尺子量过似的齐整。窗台上还摆着盆栽,绿叶红花衬着红砖,看着就透着股鲜活气。
等走到市集,两人更是挪不动脚了。这里没有寻常集市的脏乱,全是一排排敞开的木架房,每个铺子前都挂着木牌,写着 “粮行”“布庄”“铁器铺”,连卖菜的都在指定的格子里摆摊,菜叶、菜根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没半点烂菜叶堆在路边。
杨广伸手摸了摸身旁铺子的木柱,指腹触到光滑的木纹,忍不住低声叹道:“朕的洛阳城,都没这般规整。”
两人顺着市集逛了半晌,肚子早饿得咕咕叫,正好看到一家 “张氏羊汤” 摊子,蒸腾的热气裹着肉香飘过来,便径直寻了张方桌坐下。 “店家,来两碗羊汤,四个烧饼!” 杨广刚落坐,就学着旁桌客人的模样吆喝了一声,倒有几分寻常富商的自在。
摊主是个五十来岁的汉子,腰间系着油布围裙,手里的长勺 “哐当” 一声敲在汤锅边,笑得满脸褶子:“好嘞!二位客官稍等,羊汤刚熬好,热乎着呢!”
不多时,他端着两只粗瓷大碗过来,碗里奶白的汤面上飘着翠绿的葱花,撒着细碎的羊肉片,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二位客官,这是佐料台。” 摊主指了指桌旁的小木架,上面摆着七八个陶罐,“红的是辣椒粉,白的是细盐,黑的是胡椒粉,还有这罐孜然,撒一点在汤里,香得很!那边瓷壶里是香醋,旁边竹筐里是香菜、葱花,您爱加多少加多少。”
他又指了指碟子里金黄的烧饼,“这是咱中原特有的五香烧饼,外酥里软,就着羊汤吃,绝配!” 说完,便乐呵呵地转身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杨广和始毕可汗对视一眼,都有些新奇。两人凑到佐料台边,瞧着邻桌客人往汤里撒了勺辣椒粉、捏了点盐,也有样学样地摆弄起来 —— 始毕可汗多放了两勺孜然,杨广则加了点香醋,搅和匀了,端起碗用勺子抿了一口。
羊汤入喉,先是一股鲜醇的肉香,接着孜然的辛香、香醋的微酸慢慢散开,暖意在胃里化开,虽比文渊做的那锅差点滋味,却多了几分市井烟火气,也是从未尝过的爽口。尤其是这摊子收拾得干净,桌面擦得发亮,连装佐料的陶罐都摆得整整齐齐,倒让两人没了往日食不厌精的挑剔,不知不觉竟各自多喝了一碗汤,又加了两个烧饼。
吃饱喝足,杨广掏出碎银子递过去,摊主接过钱,却没急着找零,反而笑着打量两人:“二位客官看着面生,怕不是本地客商吧?”
见两人点头,他又指了指斜对面挂着 “菊香茶楼” 牌匾的两层小楼,“咱定襄城有规矩,喝完羊汤得去茶楼坐坐才算圆满!那楼里的茶是江南运来的雨前龙井,最绝的是说书先生,讲起的故事,能让你忘了时辰!”
麻烦正是应在了这句“能让人忘了时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