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忍不住探身往舷窗外望去,高空的风带着寒意扑在脸上,刚看了两眼,便觉一阵天旋地转,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翻涌。
他死死攥住窗框,指节泛白,好不容易才压住那股往上冲的恶心,深吸几口气稳住心神。 可入目的景象,却比眩晕更让人窒息 —— 下方的突厥大营已成一片人间炼狱。
熊熊烈火冲天而起,将半边天都染成了血色,灼热的气浪隔着老远仿佛都能感受到;人喊马嘶声撕破长空,惊惶的战马拖着断裂的缰绳疯跑,撞倒了成片的营帐;火光中,到处是浑身着火、惨叫着打滚的突厥兵,被炸断的胳膊腿混杂着燃烧的布帛、断裂的兵器,散落在焦黑的土地上;幸存的士兵像没头的苍蝇般东奔西蹿,却怎么也逃不出那片火海与爆炸的范围。
“呕……” 杨广猛地别过脸,踉跄着退回舱内,一屁股跌坐在胡床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像要撞碎肋骨冲出来。
他戎马半生,平定过南陈,征讨过突厥,什么样的战阵没见过?可这般惨烈的景象,却是头一次见到 —— 不是刀光剑影的厮杀,而是如同天罚般的毁灭性打击,连一丝喘息的余地都不留。
他下意识地看向文渊。那少年就站在舷窗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仿佛窗外的火海与惨叫不过是寻常景致。
方才点燃炸药包时的干脆,此刻望着战局时的淡漠,都让杨广心头泛起一阵复杂的滋味。
是该赞叹这少年的胆识与手段?还是该惊惧于他对人命的轻慢?是该庆幸有这样的力量助自己脱困?还是该警惕这足以颠覆一切的毁灭之力?朕能降服此人吗?无数念头在他脑海里翻腾,像被炸开的烟尘般纷乱。
舱外的爆炸声还在继续,夹杂着隐约的哭喊。杨广抬手按在胸口,试图平复那狂跳的心跳,可指尖触到的衣襟,早已被冷汗浸湿。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恐惧眼前这个少年。
杨广用力摇了摇头,仿佛要将脑海中那片炼狱景象与翻涌的恐惧一并甩脱。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站起身,目光投向突厥士兵溃散的西北方,走到青衣身边,沉声叙述起自己的命令 —— 哪里该设伏,哪里需追击,哪些部落是突厥的羽翼必须剪除,条理竟渐渐清晰起来。
此时,飞艇已缓缓飘至雁门城楼前方,与城头的隋军遥遥相对。青衣站在舷窗边,手中的双色旗随着杨广的指令快速挥动,红蓝两色在阳光下划出利落的弧线,将御令一字不落地传向城楼。
城头上的士兵早已望见飞艇与热气球,此刻见旗语传来,顿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吊桥轰然放下,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一万余名隋军骑兵如离弦之箭般蜂拥而出,铁甲在晨光中闪着冷冽的光,马蹄声震得大地发颤。
他们没有丝毫犹豫,循着突厥人逃窜的方向,掀起一路烟尘,朝着西北方疾驰而去,刀锋直指那些溃散的敌军背影。
杨广扶着舷窗,望着那支如洪流般奔涌的骑兵,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松动。他征战多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军令竟会从空中传下,更没想过绝境翻盘会来得如此迅猛。
文渊走到他身边,递过一杯热茶:“陛下瞧着,这追击的势头,够不够劲?” 杨广接过茶盏,指尖的颤抖已轻了许多。他望着远处骑兵卷起的烟尘,又看了看身旁气定神闲的少年,忽然笑道:“够劲,够劲!只是这…… ” 他指着飞艇和炸药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