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至月亮门时,青衣忽然放缓了脚步,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为难:“公子,有件事……” 她顿了顿,望着廊下摇曳的灯笼影子,“先前解开他们枷锁时,我本想放他们自由,让他们各自寻生路去。可谁想,竟没有一个人肯走。”
文渊脚步微顿,转头看她。
“他们说,” 青衣的指尖轻轻绞着袖口,“与其再被抓回去受辱,不如跟着我们,哪怕做牛做马也甘愿。” 她叹了口气,眉宇间染上几分愁绪,“可您也瞧见了,他们多半受了重伤,身子骨弱得风一吹就倒,真要跟着我们赶路,怕是……”
说到这里,她抬眼望向文渊,眼底带着点无措:“放他们走,是把他们往火坑里推;带在身边,又怕拖累行程。我左思右想,实在不知该如何安置才好。”
晚风拂过她的鬓发,将话音吹得轻轻的。内院传来玄机子诊病时的低语,还有几个奴隶低低的咳嗽声,衬得她这番话,更添了几分沉甸甸的分量。
“嗯。” 文渊应了一声,沉吟片刻道,“这样吧,先去市集买几辆结实的马车,铺好稻草被褥,让他们暂且歇在车里。”
他抬头望向北方向,语气渐渐定了下来:“从这里到定襄,快马不过两日路程。让十二生肖带着那百名死士护着马车,慢慢跟在后面。”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青衣,眼底漾着点决断:“你我带着戎陈恩和玄机子,先骑快马赶去定襄打点。等那边安置妥当了,再回头接应他们 —— 这样既不耽误行程,也能护得他们周全。”
晚风卷着灯笼的光晕在他脸上浮动,原本的愁绪仿佛被这几句话吹散了些。青衣望着他清瘦却沉稳的侧脸,先前那点焦虑渐渐落定,点头应道:“这个法子妥当。我这就去让巳蛇和午马筹备马车,顺便再采买些伤药和干粮。”
“好。” 文渊颔首,抬脚往内院走,“先去看看玄机子那边缺不缺药材,别让他们受了委屈。” 青衣快步跟上,心里那点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青衣跟在文渊身后,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您是没仔细瞧,这群人里藏着不少门道呢!”
她掰着手指头数道:“有西域来的商客后裔,有穿白袍的阿拉伯人,还有金发碧眼的拜占庭人,连萨珊波斯的工匠都有两个。哦对了,还有几个西突厥的牧民, 最稀奇的是那个小丫头,听狄奥多说,她老家在极西的欧罗巴,怕是这群人里走得最远的。”
说到这里,她眼里闪着兴味的光:“我跟他们聊了几句,才发现藏龙卧虎。有几个懂耐旱作物的种植,说是能在戈壁里种出粮食;还有个戴眼镜的先生,说起格物、算学来头头是道,连星象运行都能说得一清二楚;狄奥多就更不用说了,汉话、突厥语、波斯语张口就来,听说还懂几句大秦话呢!还有个写诗歌小说。”
晚风从她发间穿过,把话语吹得格外鲜活。
文渊听着,脚步不自觉慢了些,回头看她时,正撞见她眼里跳动的光 —— 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藏都藏不住。 “这么说来,倒是一群奇人。” 他笑道,“看来安置他们时,还得好好琢磨琢磨,别屈了他们的本事。”
青衣用力点头:“可不是嘛!等到了定襄,让他们各展所长,说不定能办出些新鲜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