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望向青衣,眼底漾着一抹了然的笑意,点点头。
青衣会意,转身时裙角扫过笼边枯草,对那鲜卑人吩咐道:“现在就把这些人都放出来,我这就让人送银两过来。”
文渊踱到鲜卑人面前,脚尖轻点了点地上仍在捂着手腕哼哼的肥汉,语气平淡却带着压人的气势:“这头肥猪,是什么来头?”
鲜卑人立刻腰弯得像张弓,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声音里裹着讨好:“回这位公子,此人是本地鹰扬府校尉马武周的小舅子,名叫沮肥。平日里游手好闲,在这一带横行霸道,算是个地头蛇。我们商队每月都给他交着保护费,遇着些难缠的事,便由他出面镇场子。他带的那几个大汉,全是突厥来的武士。”
文渊目光转向那些木笼,又问:“那这些人呢?”
鲜卑人喉结滚了滚,忙不迭回话,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这些都是西域诸部死刑犯,还有些是西突厥的战俘,一路辗转,从西域卖到我们鲜卑商队手里。这趟路太远,折损了不少,如今就剩下这几个了…… 所以、所以价钱才敢高些,望公子姑娘恕罪。” 他说着,又往地上的沮肥瞥了眼,见对方疼得只顾哼哼,才稍稍松了口气,却仍是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
枷锁落地的脆响里,那些奴隶被一个个拽出木笼。他们大多踉跄了几步,便再没力气动弹,瘫坐在泥地上。脊背佝偻着,有的把头埋在膝盖里,指节抠着地面的碎石;有的望着头顶灰蒙蒙的天,眼神空得像蒙了层灰的琉璃,连呼吸都透着股颓唐 —— 显然是被磨尽了力气与心气。
青衣立在一旁,红唇轻启,一声清越的口哨穿破嘈杂。不过片刻,街角阴影里便闪出两个身影:巳蛇依旧是那身不起眼的灰布短打,眼神锐利如鹰;午马则背着个鼓鼓囊囊的行囊,脚步轻得像猫。
青衣侧身对午马低语几句,声音压得极低,只隐约能听见 “银两”“客栈” 几个字。午马听完,抱拳一礼,转身便没入人群,步履快得几乎成了道残影。
随后,青衣与巳蛇缓步走向那群奴隶。她蹲下身,尽量让声音放柔,一句句问着什么,指尖偶尔会指向远处的炊烟,或是自己身上的衣料,像是在解释什么。巳蛇则站在一旁,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偶尔帮着比划两下。可奴隶们多半只是瑟缩着摇头,有的甚至别过脸去,连眼神都不敢与她对上。
过了好一阵子,青衣才直起身,摇着头往文渊这边走。额角沁出的细汗沾了点灰,在白皙的皮肤上划出浅痕;方才拂过笼壁的指尖,还沾着几片干裂的木屑。
她走到文渊面前,眉头拧成个结实的结,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沮丧:“问了一圈,十有八九都听不懂。” 抬眼时,那双总藏着锐气的眸子里,竟浮着点无措,“公子,这可怎么好?” 文渊望着她这副急得鼻尖泛红的模样,嘴角忍不住漾开点笑意。
平日里她要么是执剑时的凛冽,要么是处事时的沉稳,这般像个碰壁的孩子似的模样,倒是稀罕。他压下眼底的促狭,转身看向仍弓着腰、大气不敢出的鲜卑人,语气平淡却带着分量:“你们日日与他们打交道,总不能靠比划过日子吧?”
那鲜卑人先是一愣,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两圈,像是突然被什么砸醒了。“哎哟!” 他猛地抬手,狠狠拍在自己大腿上,巴掌响得惊得旁边一个奴隶瑟缩了一下。脸上瞬间堆起恍然大悟的笑,连带着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回公子!我明白了!这里面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