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罡这才恍然大悟,眼里顿时泛起光来:“那好,那贫道,定把人给公子寻来!”
文渊望着眼前身着官袍的老道,脑中忽然闪过个念头。他故意在车厢角落摸索片刻,像模像样地翻了翻随行的行囊,随后拎出个巴掌大的地球仪模型,轻轻放在紫檀木茶几上。那模型上缠着细密的经纬线,陆地被染成赭红,海洋泛着靛蓝,在车帘透进的光里像颗缩小的星球。
“道长,” 文渊指尖在球面轻轻一点,眼里带着几分促狭,“有个难题,不知您是否有兴趣参详?”
袁天罡的目光立刻被那小球吸了去,眉头微蹙,伸手碰了碰球面凸起的山脉纹路:“是与这物件有关?”
文渊点头。袁天罡便把地球仪捧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 指腹抚过赤道的金线,又叩了叩标注 “大隋” 的红地,最后抬头时眼里满是困惑:“公子有话不妨直说,贫道瞧这半晌,实在看不出其中门道。”
文渊接过地球仪,指尖划过球面:“这是我们脚下这片天地缩小的模样,我叫它‘地球仪’。” 他取过炭笔,在赭红色区域重重一点,“这里是咱们大隋的疆域,往东北去,这片狭长地带是高句丽;往北,这片广袤草原是东突厥;再往西,越过流沙,便是西突厥的地界……”
袁天罡的视线紧紧追着炭笔的轨迹,喉结轻轻滚动着。那小球上的疆域分布,竟与他早年云游所见的舆图隐隐相合,只是这 “圆球” 的说法太过颠覆 —— 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未想过脚下的大地竟是圆的。文渊的声音在耳畔回响,每个字都像锤子敲在他固有的认知上,震得他心头翻涌,却偏又抓不住头绪,最后只听得云里雾里。
直到文渊用炭笔沿着纬线画了个圈,指尖顺着线条滑动:“你看,若从这里出发,一直朝着一个方向走,不偏不倚,最后总会回到起点。” 他抬眼看向袁天罡,目光灼灼,“我想请道长做的是 —— 如何在这圆球的任何一处,精准定下自己的位置?”
袁天罡盯着那道炭痕,忽然抬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他忽然想起年轻时在终南山观星,北斗七星的轨迹总像绕着某个无形的轴在转;又想起船行海上时,磁针总会固执地指向南方…… 这些零碎的景象在脑子里撞来撞去,竟隐隐与这 “圆球” 的说法对上了榫。
“定位置……” 他喃喃自语,忽然抓住文渊的手腕,眼里闪着前所未有的光亮,“你的意思是,像给星辰标坐标一般,给大地也安上‘刻度’?”
文渊唇边笑意更深:“道长果然一点就透,正是这个道理。”
袁天罡将地球仪往桌上一放,力道稍重,球面与紫檀木相碰发出闷响,袍袖带起的风扫得案上茶盏叮叮当当乱响,他却浑然不觉,只拍着大腿道:“此事有趣!实在有趣!”
文渊见他眼中精光四射,便进一步解释:“我的意思是,可仿照你们堪舆用的罗盘,做个类似的装置。” 他指尖在地球仪的经线上一划,“无论走到天涯海角,只需看这物件,便能知晓自己身在何处 —— 有了它,纵是穿行于大漠瀚海,或是航行于万里碧波,也断不会迷路。”
袁天罡闻言,忽然俯身凑近地球仪,鼻尖几乎贴着那片靛蓝色的 “海洋”:“罗盘靠磁针指北,可这圆球上的方位千变万化……” 他忽然抬头,眼里已燃起探究的火苗,“公子是说,要让这装置像罗盘认南北一般,认得出这圆球上的每一处坐标?”
“正是。” 文渊指尖点在赤道线上,“就像在球面上画满看不见的经纬,装置能自动指出当下所在的‘线’上何处 —— 这便再也不怕迷失方向了。”
袁天罡捻须的手忽然停住,望着地球仪上交错的线条,忽然哈哈大笑:“好个‘再也不怕迷路’!这若是成了,怕是要让天下的向导都没饭吃了!容贫道想想…… 此事需得结合天文历法,再参以罗盘之术,或许……” 他忽然起身,在车厢里踱了两步,“公子且等,贫道这就回去画张草图!”
文渊伸手按住袁天罡的胳膊,眼底笑意温醇:“哪有这么容易。” 他指尖轻轻叩了叩地球仪,“这装置牵扯的门道多着呢,道长不必急于一时,且慢慢琢磨。”
说罢,他从怀中摸出本线装小册子,封面上用炭笔写着 “经纬初论” 四字,纸页边缘已被摩挲得发毛。“这里面记了些零碎想法,” 文渊将册子递过去,指尖触到袁天罡粗糙的掌心,“有关于天地经纬的测算,还有些观星定方位的法子,道长若得空细读,或许能少走些弯路。”
袁天罡接过册子,入手轻飘飘的,翻开却见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间或画着些奇怪的图形 —— 有交叉的直线标着 “经纬度”,还有星图旁注着 “北极星高度与纬度对应表”。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眼里的困惑却渐渐被探究取代,指尖在 “赤道” 二字上反复摩挲。
“这……” 他抬头时,见文渊正含笑望着自己,忽然明白过来,这册子怕是比那地球仪更藏着玄机。“公子这份心意,贫道记下了。” 袁天罡将册子小心翼翼揣进袖中,像是藏了份天大的秘密,“容贫道回去细细参详,定不负公子所托。”
文渊见他郑重的模样,只笑了笑:“不过是些浅见,道长不必如此。办法不止一个,也许道长用道家所传的方法也可以做到。大胆的试验,条条大路通罗马。好了,咱们先回春熙苑,晚膳就在春熙苑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