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压住,呼吸变得困难。我用力吸了一口气,手指抓住桌沿,指节泛白。
“她为什么要丢下我?”
“不是丢下。”老张摇头,“她是没办法。孩子早产,身体弱,医生说活不过三个月。家里为了治病花光了钱,后来……听说有个富人家愿意收养,条件是彻底断绝关系。她签了协议,可心里一直过不去。每年那个日子,她都会去福利院门口站一会儿,远远地看着。”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那些记忆碎片突然有了形状——雨中的女人,旗袍的花纹,桂花糕的香气,还有关毅第一次听我唱歌时的眼神。
原来他不是因为我嗓音特别才签下我。他是听出了什么。
“她后来怎么样了?”我问。
“改了名字,重新出道。”老张说,“有人说她是为了钱,其实没人知道她背了多大的债。她拼了命工作,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把孩子赎回来。可等她有能力的时候,孩子已经被人领走了,连姓都改了。”
我猛地想起汪璇第一次见我时的样子。她不是惊讶,是愣住。她看着我,像是看到了鬼。
她看见的不是陌生人。她看见的是她以为再也见不到的女儿。
我的眼泪没流下来,但眼睛已经开始模糊。我眨了眨眼,把视线拉回老张脸上。
“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吗?”
“我不知道。”他说,“但我猜,如果她知道你还活着,一定会想办法找你。”
“她有没有留下什么?”我问,“信,或者别的东西?”
老张摇摇头:“什么都没留。只有一年春节,她托人往文化宫寄过一盒桂花糕,说是送给‘那天值班的人’。没人知道为什么,也没人在意。只有我知道,那是孩子的生日。”
我伸手摸了摸脖子,那里空着。银牌早就不见了,可能是搬家时弄丢了。
原来我不是迷路的孩子。我是被送走的。
原来我一直找的母亲,从来就没有消失。她一直在找我。
我坐直了身体,手指慢慢松开桌沿。茶杯里的水轻轻晃了一下,映出我变形的脸。
“所以……我不是姜家亲生的?”
老张看着我,点了头。
“你是被收养的。”
空气一下子变重了。我张了张嘴,声音卡在喉咙里。
“被收养?”我终于说出来,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擦过木头。
老张没再说话。
窗外一辆公交车驶过,带起一阵风,吹动了桌上的照片。我伸手按住它,指尖碰到那张脸的轮廓。
我坐在这里,手抓着一张旧照片,听着一个陌生人告诉我,我活了二十多年的身份是假的。
我不是谁的女儿。
我又是谁的女儿?
我的呼吸越来越浅,胸口闷得厉害。
我想站起来,腿却动不了。
我只能坐着,看着老张,等着他说更多。
可他什么都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