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还亮着,我盯着那条行政组发来的消息,指尖在键盘上停了几秒,最后只回了一个“收到”。我把手机翻过来扣在桌上,重新打开录音功能。
“第二项,媒体应对预案。问题一:如何看待首次担任大型演出主演?回答要点:感谢机会,强调团队支持,不提个人感受……”我一条条念着,声音干涩,中间卡了两次,又重录。
肩膀已经僵得抬不起来,手腕转动时有点发麻。我放下手机,揉了揉太阳穴,低头看地上的舞台模型。胶带贴出的走位线歪了一点,我伸手去调整,指尖刚碰到边缘,练习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姐。”是美妍的声音。
我没抬头,应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她走进来,脚步很轻,把一个保温袋放在桌角。“我路过公司,给你带了热豆浆。你晚饭吃了吗?”
我说吃了,其实没吃。但我不想让她担心。
她没说话,只是拧开盖子,倒出一杯递给我。我接过,纸杯的温度传到掌心,暖了一下。
“你这本子写满了。”她蹲下来,看着摊在地上的笔记本,“这么多东西,都是为那场演出准备的?”
我点头,把杯子放在一边,继续用胶带固定模型的一角。“主办方要求提交方案,时间紧。”
她没再问,坐在我旁边,安静地看着我画路线、标节点。练习室里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还有远处空调低沉的运转声。
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抬眼。
“以前你唱歌,就是想唱。”她说,“在阳台,在厨房,在我妈收摊的时候。那时候你眼睛是亮的,现在……你像在背一道很难的题。”
我没有立刻回答。
她说得对。我现在确实在背题。每一步都要算准,每一句话都要斟酌,连呼吸节奏都得控制。我不是在唱歌,是在完成任务。
“我知道这次不一样。”我低声说,“这不是随便唱一场。有人等着看我出错,有人觉得我不该站上去。”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她问。
我愣住。
“我是说,”她语气缓下来,“如果你这么累,为什么不干脆拒绝?以你的实力,慢慢来也行。可你现在把自己逼成这样,到底是为了证明给谁看?”
我看着地上的模型,灯光标记的位置是我反复修改过的。主舞台中央,副台延伸出去的两条线,像岔开的路。
“我不想让关毅失望。”我说,“也不想让养父母白等这么多年。更不想……让那些说我靠运气的人,真的以为我只是运气好。”
她听完,没说话,起身走到墙边,拿起那个小小的舞台模型,仔细看了一会儿,又放回去。
“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她转过身,“我最怕有一天,你站在台上,唱得很好,可眼里没有光了。”
我心头一震。
她走回来,坐在我面前,膝盖碰着我的。“姐,我不是不懂事了。我知道我过去嫉妒你,做过错事。可那是以前。现在我不再那样想了。你是我的姐姐,我比谁都希望你能赢。”
我喉咙发紧。
“但赢的方式有很多种。”她声音很轻,“你可以狠狠打他们的脸,也可以让他们闭嘴。可最重要的是,你要让自己开心。如果你唱完一首歌,连自己都没被打动,那观众也不会记住。”
我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笔记本边缘。
“你还记得小时候吗?”她忽然笑了,“你教我唱《星星点灯》,我总跑调,你就在阳台上一句句带着我唱。那天风特别大,你头发都被吹乱了,还在笑。我妈在楼下喊我们别冻着,你探出头说‘再唱一遍’。”
我想起来了。
那天晚上,夜市的灯一盏盏灭掉,只剩下我们家摊位前的小灯泡还亮着。她站在椅子上,举着手,跟着我哼。整条街都安静了,只有风吹塑料布的声音,和两个女孩的声音混在一起。
“那时候你根本不在乎有没有人听。”她说,“你就是想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