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沉甸甸地压在城市边缘那座占地广阔、历经沧桑的赵氏老宅之上。古老的飞檐斗拱在月光下投下森然的阴影,高大的门楣紧闭,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威严和暮气。
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入侧门,经过严格的安保检查后,驶入幽深的庭院。没有惊动任何人,赵山河在王顶光担忧的目光中独自下车,在福伯无声的引领下,穿过曲折的回廊。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一种属于迟暮之年的、挥之不去的沉滞气息。
廊下的灯笼发出昏黄的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冰冷光滑的青石板上。
最终,福伯在一扇厚重的、雕刻着松鹤延年图案的紫檀木门前停下。他微微躬身,无声地推开了门。
一股更加浓郁的药味混合着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很大,却光线昏暗,只有角落里一盏落地宫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一张宽大的紫檀木罗汉床靠墙摆放,床上半靠着一位须发皆白、身形枯瘦的老人。他盖着厚厚的锦被,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灰败,但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眸子,却在赵山河踏进门的瞬间,如同沉睡的鹰隼骤然睁开,射出两道锐利如电、仿佛能穿透人心的寒芒!
赵山河的心脏在胸腔里重重一跳。这就是他的祖父,赵氏家族的定海神针,赵泰安。
一个名字曾经在商界掀起惊涛骇浪,如今虽被岁月和病痛侵蚀,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威压的老人。
“爷爷。”赵山河走到距离床榻五步远的地方站定,深深鞠了一躬,姿态恭敬,脊背却挺得笔直。
赵泰安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冷冷地、毫无温度地审视着他。
那目光带着沉重的压力,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老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和角落里西洋座钟单调的滴答声。
“你……很好。”良久,赵泰安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像是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敲在人心上,“用自己当饵,录下那种不堪入耳的东西,搅得满城风雨,让赵家的脸面丢在地上被人踩……赵山河,你真是……出息了!” 最后三个字,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震怒和毫不掩饰的失望!
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巨石轰然压下!整个房间的空气都似乎被这老人的怒火点燃!
赵山河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但他没有低头,反而抬起眼,迎向祖父那燃烧着怒火的、锐利的目光。
他的眼神,没有退缩,没有惶恐,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和……一种近乎悲凉的坦然。
“脸面?”赵山河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与祖父的震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爷爷,如果赵家只剩下这张摇摇欲坠的脸面,而内里早已被蛀空,被背叛的刀子捅得千疮百恐,那这张脸面,要来何用?等着它彻底崩塌,把所有人都埋在里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