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金刚与菩萨的凝视
报恩寺,这座隐匿于青山绿水间的古刹,仿佛被岁月遗忘的明珠,静静散发着古朴而神秘的气息。每至清晨,晨钟悠悠响起,那声音仿佛带着三分湿意,穿透薄雾,萦绕在寺宇的每一个角落。慧觉,一个年轻的小和尚,此刻正握着扫帚,准备开始一天的清扫工作。他的手还在微微发颤,掌心那厚厚的茧子被清晨的露水浸得发白,那是日复一日劳作留下的痕迹。
佛堂,是寺里最为庄严肃穆之地。门槛在慧觉无数次的清扫中,被磨得发亮,仿佛一面镜子,倒映着岁月的更迭。每次弯腰清扫,慧觉都会不由自主地望向那尊怒目金刚像。那琉璃眼珠在晨光的映照下,折射出冰冷而锐利的光,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罪恶。金刚眉骨高耸,犹如险峻的山峰,獠牙外露,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威严。他右手紧紧握着降魔杵,那降魔杵仿佛有千钧之力,仿佛下一秒就要砸向世间的一切邪恶,扞卫佛法的尊严。
而在不远处,慈心菩萨则以截然不同的姿态静立着。她永远低眉顺眼,眼神中满是慈悲与温柔,仿佛能包容世间所有的苦难。玉瓶里的甘露,仿佛无穷无尽,一滴一滴,永远滴不完,在莲花座上积成小小的水洼,那水洼清澈见底,宛如菩萨纯净无暇的内心。
“慧觉,发什么呆?” 负责洒扫的师兄不知何时来到慧觉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慧觉猛地回过神来,手中的扫帚 “哐当” 一声撞在供桌腿上,震得烛火一阵摇曳,那闪烁的光影在墙壁上跳跃,仿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扰。慧觉盯着金刚的脸,心中的疑惑如潮水般涌起,忍不住挠了挠光亮的光头,问道:“师兄,为啥金刚要瞪眼睛?菩萨就不能也厉害点吗?”
师兄被问得一愣,随即笑骂道:“小屁孩懂什么?金刚是管打架的,菩萨是管哄人的。” 这个答案显然没让慧觉满意,他心中的疑惑非但没有解开,反而愈发强烈。趁着师兄不注意,他偷偷爬上供桌,小心翼翼地凑近金刚的眼睛。这才发现,原来那琉璃眼珠后面,刻着极小的 “慈悲” 二字,那字迹纤细如发丝,被怒目的纹路巧妙地遮掩着,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而当他的目光移向菩萨时,竟在菩萨衣褶的隐秘处,发现了一把微型的剑,剑身精致小巧,却刻着 “降魔” 二字,透着一股无形的力量。
“师父!师父!” 慧觉像发现了天大的秘密,连滚带爬地冲进禅房。此时,玄清禅师正在专心致志地抄写《心经》,墨汁在洁白的宣纸上晕开,恰似一朵盛开的黑色莲花,散发着淡淡的墨香。“金刚眼里有慈悲,菩萨衣里有剑!” 慧觉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玄清禅师却只是淡淡一笑,目光从经文上抬起,温和地看着慧觉,缓缓说道:“相由心生。你看到的,是你想看到的。”
那天晚上,夜幕如墨,笼罩着报恩寺。慧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迷迷糊糊中,他做了个梦。梦里,他竟变成了金刚,手持降魔杵,威风凛凛。然而,那些轻飘飘的鬼魅却异常狡猾,无论他如何挥舞降魔杵,都无法击中它们。随后,场景突然转换,他又变成了菩萨,手中捧着玉瓶,想要给哭泣的小鬼递上甘露,可小鬼却被他衣褶里露出的剑吓得尖叫,四处逃窜。
第二节:疫病与怪影
疫病,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噩梦,比凶兆更快地降临到了这个宁静的村庄。第七天头上,当第一个村民被抬到报恩寺门口时,众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那村民浑身长满了黑紫色的疹子,密密麻麻,犹如恶魔留下的印记。他的呼吸声像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喘息都伴随着沉重的血腥气,仿佛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
“是‘尸斑疫’!” 一位见过世面的老僧脸色瞬间煞白如纸,声音颤抖地说道,“三百年前闹过一次,染者七日必亡,无药可解!”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恐惧的阴霾瞬间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然而,玄清禅师却神色镇定,他让人打开寺门,在大雄宝殿摆上十几张草席,语气坚定地说道:“佛渡众生,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慧觉跟在师父身后,看着师父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一切,心中既敬佩又担忧。他跟着师父来到厨房,开始熬药。药罐里的艾草和雄黄翻滚着,散发出刺鼻的味道,弥漫在整个房间。当他端着药碗,小心翼翼地给病人喂药时,看到李阿公的脖子上,疹子已经连成了片,像一条黑色的蛇,正一点点吞噬着老人的生命。“小师傅,” 李阿公吃力地抓住慧觉的手,指甲缝里全是黑泥,眼神中满是恐惧,“我昨晚看见个影子,穿红衣服,在村口的老槐树上笑……”
话音未落,李阿公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嘴里吐出黑色的血沫。慧觉吓得脸色苍白,下意识地往后退。就在这时,玄清禅师稳稳地按住他的肩膀,声音沉稳而有力:“别怕,念经。” 玄清禅师手中的佛珠转得飞快,口中念念有词,那声音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慧觉慌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那天晚上,慧觉又做了个更可怕的梦。梦里,金刚和菩萨竟然换了脸。原本怒目的金刚笑得慈眉善目,可却把降魔杵插进了病人的胸口;而慈眉善目的菩萨则怒目圆睁,玉瓶里倒出来的不是甘露,而是黑血,那黑血仿佛带着无尽的诅咒,蔓延开来。
“师父,” 第二天晨课时,慧觉找到玄清禅师,眼中满是恐惧与疑惑,“是不是真有红衣影子?” 玄清禅师手中的笔顿了顿,墨滴在 “色即是空” 四个字上,晕成一团黑,仿佛预示着这场疫病背后隐藏的神秘与危险。他缓缓说道:“心不正,则魔生。”
此时,在村西头,那棵古老的老槐树下,一场邪恶的阴谋正在悄然进行。老槐树的树洞里,正藏着一个穿红袍的人。他面容隐匿在黑暗中,手中拿着一根银针,蘸着病人的血,在树皮上画着奇怪的符号。每画一个符号,远处就有一个病人发出惨叫,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折磨着。
第三节:魔心与佛骨
疫病爆发后的第十天,寺里储备的药已经所剩无几。玄清禅师深知情况危急,于是让慧觉带着两个师兄去后山采药。临行前,他特意嘱咐:“遇红衣人,避之则吉。”
后山,被一层厚重的雾气所笼罩,那雾气像化不开的墨,弥漫在每一寸空间,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神秘而危险的世界。慧觉手持药锄,小心翼翼地在灌木丛里寻找艾草。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声,更增添了几分阴森的气息。突然,他听见 “嘀嗒” 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清晰。他心中一惊,仔细分辨,那不是露水的声音,而是血滴在叶子上的声音。
慧觉顺着声音的方向,缓缓拨开树枝。眼前的景象让他毛骨悚然,一个红衣人正蹲在地上,手里捧着一截白骨,正用舌头贪婪地舔着上面的血丝。“你是谁?” 慧觉的声音忍不住发颤,心中充满了恐惧与疑惑。红衣人缓缓转过头,脸上戴着一副青铜面具,面具上刻着菩萨的脸,本该慈悲的面容此刻却透着一股诡异。面具的嘴角留了两个洞,露出森白的牙齿,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小和尚,想要解药吗?” 红衣人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从地狱传来。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在慧觉眼前晃了晃,“这里面是尸斑疫的解药,不过……” 他指了指手中的白骨,“要用你们寺里的佛骨换。”
慧觉这才看清,那截白骨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经文,竟然是寺里供奉的玄奘法师指骨舍利!他心中一阵愤怒与震惊,猛地后退一步,大声质问:“你偷了佛骨?”
红衣人突然大笑起来,那笑声尖锐刺耳,在山谷里回荡,像无数只乌鸦在齐声尖叫,让人不寒而栗。“偷?这是它自己跑出来的!三百年前,就是它吸了全村人的血,才压下去一次疫病!” 他突然逼近一步,面具上的菩萨眼睛里,射出两道红光,仿佛燃烧着无尽的怨恨,“现在,该再喂饱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