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小说网 > 灵异恐怖 > 人间烟火故事集 > 第13章 祠堂深处的烛火

第13章 祠堂深处的烛火(1 / 2)

第一节:红绸裹不住的裂痕

江南市詹家坞的青石板路,被七月的太阳晒得能烙熟鸡蛋。18 岁的詹舒雯站在祠堂门口,手里的清北大学录取通知书烫得像块烙铁,红绸带在腕间缠了三圈,勒出的红痕像道渗血的枷锁。身后传来族长詹老爷子的声音,多年的哮喘突然好了似的,洪亮得能震落门楣上的灰:“开中门!鸣炮!”

两扇雕花木门 “吱呀” 洞开,霉味混着香灰味扑面而来。舒雯的白布鞋踩过门槛时,脚踝突然被什么勾住 —— 是堂哥詹明辉故意伸来的脚,黑布鞋的鞋尖沾着新鲜的牛粪,他嘴角挂着笑,眼里却淬着冰。这眼神舒雯看了十八年,像祠堂梁柱上的蛛网,总在阴雨天泛潮,悄无声息地缠上来。

“我们舒雯有出息了!” 父亲詹国梁的声音发颤,他粗糙的手掌在女儿后背推了推,掌心的老茧蹭得粗布衫起了毛球。母亲周慧兰站在祠堂的廊下,手里捧着刚从灶上取来的糯米糕,蒸笼的热气在她鬓角的白发上凝成水珠 —— 那是凌晨三点就守在灶前蒸的,说 “状元糕得用头锅蒸汽才灵”。

祠堂正厅的香案上,泛黄的族谱摊开在新裱的黄绸上,边缘的虫蛀孔洞像无数只窥视的眼睛。詹老爷子用狼毫笔蘸了朱砂,在 “詹氏宗族?民国分支” 页的空白处,郑重写下 “詹舒雯,清北大学”,笔尖戳穿了纸页,在蒲团铺着红布,针脚歪歪扭扭 —— 是族里的老妇们连夜缝的,这是詹家坞百年祠堂里,第一次有女孩能站在这里祭祖。

“跪下磕头!” 詹老爷子的拐杖在青砖上磕出脆响,惊飞了梁上栖息的蝙蝠。舒雯刚要屈膝,却瞥见香案角落的铜香炉 —— 那是去年她在镇上废品站淘来的,被詹明辉抢去献给了老爷子,谎称是 “光绪年间的祖传古董”。舒雯的膝盖顿在半空,铜炉耳上那道她用钉子刻的小缺口,在烛火下闪着微弱的光,像枚嘲讽的眼睛。

第二节:漏雨的阁楼与偷来的光

舒雯的书桌在阁楼最里层,头顶的瓦片总在雨天漏雨,她用搪瓷盆接了三年,盆底的搪瓷磕得像张麻子脸。此刻,周慧兰正用抹布擦着桌上的煤油灯,灯芯结着焦黑的疙瘩:“你爸去镇上买新灯了,说以后晚上看书不用再省煤油,烧完了就买。”

舒雯没说话,指尖划过桌角的刻痕 —— 那是她用削铅笔刀刻的名次记录,从小学的 “第 28 名” 到高三的 “第 1 名”,刻痕越来越深,像在木头里扎根的笋。她想起初三那年,詹明辉把她的数学笔记扔进了猪圈,猪拱着纸页哼哼的样子,和他当时的笑一模一样:“丫头片子读那么多书没用,不如早点嫁人换彩礼,给我换辆新自行车。”

“别理他们。” 周慧兰突然按住女儿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像灶膛里的火,“你奶奶当年认得字,却被你爷爷锁在柴房三天,逼她烧了所有的书。她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字是烧不掉的,会在心里发芽’。” 她掀起衣角,露出里面缝补的补丁,针脚竟是用毛笔字的笔画走势缝的。

阁楼的木梯突然 “咯吱” 响了声,詹国梁抱着个崭新的玻璃灯罩上来,脸上沾着灰 —— 那是他在码头扛了三趟货,王木匠才肯赊给他的。“镇上王木匠说这灯罩透光,晚上看书不伤眼。” 他把灯罩罩在煤油灯上,橘黄的光晕立刻亮了几分,映出他袖口磨破的洞,露出里面贴的膏药,“昨天扛麻袋蹭破的,不碍事。”

舒雯看着父亲鬓角的白发,突然想起去年冬天,他为了给她凑补习费,在结冰的江面上撑船运货,回来时冻得手指都弯不了,却笑着说 “江风锻炼人”。而詹家祠堂的公款账簿上,詹明辉的名字后面记着 “买自行车一辆”,那是用族里给贫困生的补助款买的,每天在村里炫耀,车铃响得像催命符。

“明天祭祖,让你穿我那件蓝布褂子。” 周慧兰突然说,声音压得像蚊子哼,“我在褂子夹层里缝了块银元,是你奶奶留的。万一…… 万一他们要抢你的通知书,你就拿着钱跑,往镇上跑,找王老师帮忙。” 她往女儿手里塞了个热鸡蛋,是偷偷攒下的,蛋白上还留着她的指温。

第三节:烛火下的算筹

祭祖大典的前夜,祠堂的偏厅亮着灯,香油灯的烟在梁上结成灰黑色的帘。詹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手里转着两颗油光锃亮的核桃,那是去年詹明辉用克扣的学费买的。詹明辉站在旁边给他捶背,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像在给磨盘上油。

“那丫头的通知书,得放在祠堂保管。” 詹老爷子的声音像磨过的砂纸,刮得人耳朵疼,“詹家出了个北大生,是光宗耀祖的事,得让祖宗看着,也让县里的人看看。”

詹明辉的手顿了顿,指甲缝里还留着白天赌钱的泥垢:“爷爷说得是。只是…… 她一个丫头片子,将来总是要嫁人的,这荣誉……”

“糊涂!” 核桃在掌心 “咔啦” 响了声,老爷子猛地坐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精光,“现在县里正给各村发‘教育模范’的奖金,有了这通知书,至少能领五十块大洋。你叔在教育局当差,早就透了信。” 他往窗外瞥了眼,月光正照在祠堂的功德簿上,“等拿到奖金,就给你在县城买个铺面,开家杂货铺,比在村里混强。”

詹明辉的嘴角咧到耳根,捶背的力道更重了,像在打鼓:“还是爷爷疼我。只是那丫头片子倔得像头驴,怕是不肯把通知书交出来。” 他想起去年舒雯为了要回被克扣的助学金,在祠堂门口跪了整整一天,直到晕过去才被抬回来。

“她敢?” 老爷子把核桃往桌上一磕,瓷盘被砸出个豁口,“明天祭祖,族里的长辈都在,她要是敢不听话,就按族规处置 —— 让她娘把她捆起来,锁在柴房,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放出来。” 他顿了顿,手指在功德簿上敲了敲,“别忘了,她爹还欠着祠堂二十块大洋的医药费,利滚利,现在是三十块了。这账,也该清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墙角的功德簿上,詹国梁的名字后面记着 “民国二十二年,借大洋二十,月息三分”。詹明辉看着那行字,眼里的笑意像淬了毒的针 —— 那笔钱本是族里给詹国梁母亲治病的专款,却被他挪用去买了辆二手自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