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门之外,死寂像凝固的潮水。
那名丹堂长老捂着胸口,一张老脸憋成了猪肝色,好不容易才将涌到喉头的逆血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看着那个一脸无辜、仿佛只是在关心医院财务状况的疯子,感觉自己的道心,那颗浸淫了丹道数百年的古井不波之心,正在发出“咔嚓咔嚓”的、不堪重负的呻吟。
全场,数百道目光,此刻尽数汇聚于一人之身——青云宗宗主。
这位须发皆白、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筑基后期强者,此刻正死死地攥紧了藏在宽大道袍袖中的拳头。
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才勉强维持住脸上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他的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邪物!
青云镜中那惊鸿一瞥的、不属于此界的冰冷画面,还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识海深处。
而眼前,这个疯子以及他身后那个炼气九层巅峰的疯魔女修。
还有那个还单膝跪地、高喊口号、一脸狂热的刑堂精锐,都像一柄柄无情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他身为一宗之主的所有认知与尊严之上!
动手?
宗主看了一眼地上那个还在抽搐打滚、嘴里胡言乱语的周执事。连筑基中期的刑堂管事,手持缚魂网这等重宝,都在一个照面间道心崩碎,神魂尽毁。他没有把握。
更何况,那个断臂女魔头的实力,绝非寻常炼气九层可比,其身上那股疯魔般的杀意,连他都感到一丝心悸。
一旦动手,后果不堪设想。
不能动手。
宗主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气血与杀意。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从那张因极致的震惊与憋屈而扭曲的脸上,挤出了一丝自认为最和蔼、最富有亲和力的笑容。
他决定,亲自跟这个“邪物”,谈一谈。
“小友……”宗主的声音尽量放得温和,像春风拂过湖面,听不出半分波澜,“莫要惊慌。本座,便是此地的主事之人。”
陈狗剩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变脸、笑得比哭还难看的“最高院长”,警惕地后退了半步,将苏媚护在身后。
“院长?”他歪着脑袋,眼神里充满了对“老狐狸”的审视。
“你就是张院长?我跟你说,我可没钱啊!医药费你们得找我妈要去!还有,上次那个电疗的后遗症还没好,你们得负责到底!”
宗主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
他强忍着一掌拍死这个疯子的冲动,继续用那温和的语调说道:“小友误会了。本座只是想问问,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我宗后山禁地之中?”
这个问题,像按下了某个奇怪的开关。
陈狗剩的脸上瞬间露出了“优秀病员”被查房时的、理直气壮的表情。
“报告院长!”他挺起胸膛,声音洪亮,“我是三号楼七床的优秀病员陈狗剩!我不是被你们送进去隔离治疗的吗?你们忘了?”
他指了指身后那片还未彻底消散的光门,一脸的控诉。
“那地方,又黑又暗,伙食差,病友还天天打架,连个管事的护士都没有!要不是我心理素质好,早就二次发病了!现在好不容易隔离期结束,康复了,可以出院了吧?我妈还等我回家吃饭呢!”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除了在场的修士,没一个字能听懂。
隔离治疗?伙食差?病友打架?
宗主和几位长老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化不开的惊疑与茫然。
丹堂张长老忍不住传音道:“宗主,此獠疯言疯语,颠三倒四,似乎……真的神志不清?”
执法长老王长老则冷哼一声,传音反驳:“装疯卖傻!定是那邪物在故弄玄虚,以此来迷惑我等!宗主切不可信!”
宗主没有理会他们的争论,他的目光,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死死地锁定着陈狗剩那双清澈而又混乱的眼睛。
他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伪装痕迹。
然而,没有。
那双眼睛里,只有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疯癫。
宗主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一个无法用常理揣度的、疑似来自界外的恐怖存在,偏偏还是个……真疯子?
这比对付一个狡猾的魔头,要棘手一百倍!
他决定,再试探一次。
“小友所言,本座记下了。”宗主的声音依旧温和,但一丝极其隐秘的、远比周执事强大数倍的筑基后期神识,像一根无形的、最纤细的银针,悄无声息地,刺向陈狗剩的眉心。
他要强行窥探此獠的识海本源!
然而,就在他的神识即将触及陈狗剩皮肤的瞬间——
陈狗剩突然皱起了眉头,一脸不耐烦地抬起手,对着自己的眉心拍了一下。
“哪来的蚊子?嗡嗡的,真烦人。”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