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紫霞湖。暮色四合,湖面如镜,倒映着紫金山的轮廓。晚风微凉,芦苇轻摇,偶有水鸟掠过,划破寂静。一个瘦削的青年蹲在湖边,双手抱头,浑身发抖。他叫吴白梦,23岁,却已像被生活榨干了所有精气神。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服,脚上是双破洞的球鞋,脸上满是胡茬,眼神空洞,仿佛一具被命运抽走魂魄的躯壳。六年前,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高中生,成绩中上,性格温和,梦想考进清华。他不是天才,却肯下苦功,每日五点起床背书,晚上十一点才合眼。老师说他“有股韧劲”,父母也常在亲戚面前夸他“懂事、有志气”。
可高考那年,他发高烧,整整三天三夜,烧得神志不清。进考场时,人像踩在棉花上,眼前发黑,耳朵嗡鸣。语文还能勉强作答,数学一道大题未解,理综三科交了白卷。成绩出来,连专科线都没上。
家里炸了锅。父亲摔了碗,骂他“没用的东西”,母亲躲在厨房抹泪,亲戚们上门慰问,话里话外全是讥讽:“平时看着老实,关键时刻掉链子。”“读书读傻了,连个考场都撑不住。”
吴白梦不敢回家。他独自南下,想去苏州投奔表哥,想靠打工挣点学费,来年再战。可他运气太差,刚到南京,就被一个“中介”骗进了一家所谓的“正规企业”——实则是个黑工厂,藏在城郊的废弃养殖场里。
说是养猪场,不如说是人间地狱。
没有合同,没有工资,没有自由。每天工作十六小时,吃的是猪食剩饭,睡的是铁笼,身上爬满跳蚤。他和一群流浪汉、精神病患者被关在一起,像牲口一样被驱赶、被辱骂。工头拿着电棍,动不动就抽人,说:“你们不是人,是猪,就得按猪的规矩来。”
更可怕的是,那批猪,全死了。一夜之间,三百多头肥猪口吐白沫,眼珠翻白,死得干干净净。老板急了,说是吴白梦他们“带了瘟气”,要他们赔钱。一算账,每人倒欠公司三万八。
吴白梦想逃。夜里翻墙,被保安抓住,拖进小屋,一顿毒打。棍子落在背上,骨头发出闷响,他咬牙不吭声,怕一开口就会哭出来。最后被扔在路边,像条死狗。
他爬到一家小酒馆,饿得快晕厥。一个五十多岁的寡妇,名叫嫪姐,看他年轻俊秀,起了怜惜之心,也或许是欲望作祟,给了他一碗面,一杯酒。
那一夜,嫪姐夺去了他的第一次。她粗糙的手抚过他的脸,说:“你长得干净,可惜命脏。”事后,她扔给他一百块钱,说:“走吧,别回来了。你不是这块料。”
吴白梦蜷缩在街角,一百块钱攥在手里,像攥着自己的尊严。他哭了。不是为钱,是为命运。他想起小时候,母亲带他去庙里烧香,和尚摸着他的头说:“这孩子眉清目秀,印堂发亮,将来必有大福。”可如今,福在哪儿?
他一路北上,走到南京紫霞湖,心想:跳湖吧,一了百了。
他脱下鞋子,一步步走向深水区。湖水冰冷,没过脚踝,小腿,膝盖……他闭上眼,准备向前迈步。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