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寂的石窟深处,仅有地下泉水的滴答声规律作响,敲打在每个人的心湖上。萤石清冷的光晕笼罩着青石板上那幅渐次隐去的东域魔图,也照亮了每一张沉默而坚毅的脸庞。
复仇的策略已定,蛰伏的号角无声吹响。激荡的情绪逐渐沉淀,化作眼底深处更为沉重、却也更为坚韧的东西。
江易辰负手而立,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些残存的弟子。他们衣衫褴褛,大多带伤,修为参差不齐,最高的也不过是金丹初期的石坚。他们的脸上还残留着仓皇逃亡的疲惫,失去宗门的悲恸,以及对未来的迷茫。但此刻,在那迷茫之下,一种新的东西正在破土而出——那是历经最残酷的焚烧后,残存下来的、绝不熄灭的火星。
他的目光仿佛穿过了石壁,回到了那片已成焦土的天炎宗山门。冲天的魔焰,师尊决然自爆时撕裂长空的炽光,同门浴血奋战直至倒下的身影,无数熟悉的音容笑貌在烈火中化为灰烬……那一幅幅画面,如同最锋利的刻刀,在他心上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记。
痛吗?
痛彻心扉。
恨吗?
恨入骨髓。
怕吗?
也曾有过。
但此刻,站在这里,感受着身后几十道虽然微弱却顽强燃烧的气息,江易辰的心,反而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平静。那不是麻木,而是将所有极致的情绪——悲痛、愤怒、仇恨、责任——尽数压入道基深处,以道心为炉,以经历为火,煅烧出的前所未有的坚韧。
宗门大劫,山门倾覆,师友凋零。他从一个废丹房的杂役,于绝境中得机缘,于微末中艰难求存,于丹道中寻觅大道,一步步走到内门真传,直至如今……成为这群残存弟子心目中最后的支柱,一名新晋的元婴修士。
这身份转变的背后,是常人难以想象的重压与血火。
他失去了太多,却也得到了许多。失去了庇护的宗门,得到了独当一面的磨砺;失去了传道的师长,得到了必须前行的责任;失去了安逸的环境,得到了于生死间淬炼出的斗法之能与更纯粹的向道之心。
《太初衍丹经》的奥义在生死搏杀中领悟更深,地火古炉的奥秘在绝灵险境里挖掘更多。他甚至隐隐感觉到,那尊无法移动的古炉,似乎与他新成的元婴之间,产生了一丝玄之又玄的联系,仿佛隔着无尽地脉,仍在默默传递着某种力量,如同母体与婴孩间的脐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