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丹房的日子,是凝固的毒液,缓慢侵蚀着一切生机。
江易辰已习惯了在周扒皮的监视与刁难下,如同阴沟里的苔藓般艰难存活。每日除了必要的劳作,他几乎不与任何人交流,将自己彻底封闭在这片绝望的废墟里,只在深夜才悄然绽放一丝微弱的生机。
这日午后,毒辣的日头勉强穿透笼罩院落的污浊瘴气,投下昏沉的光斑。江易辰正按照周扒皮的命令,将一批新送来的、散发着刺鼻酸腐味的废液倒入深坑,动作机械而麻木。
周扒皮照例揣着手在一旁监工,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天气和宗门,目光时不时扫过江易辰,带着审视与不耐。
就在这时,院外那条荒芜的小径上,传来一阵轻微而略显迟疑的脚步声。
周扒皮耳朵一动,斜眼瞥去,脸上立刻堆起一层虚假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哟,是小凡啊?今儿个怎么来得这么早?”
江易辰动作未停,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小心翼翼地跨过倒塌的院门。
那是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却相对整洁的杂役服,身形单薄,脸色有些苍白,一双眼睛却清澈明亮,带着这个年纪少有的怯生生和谨慎。他手里提着一个不大的竹篮,篮子用粗布盖着,另一只手则紧紧攥着一个小巧的药瓶。
少年显然对周扒皮有些畏惧,闻言缩了缩脖子,小声答道:“回…回周师兄,丹堂的师兄们今日炼丹结束得早,吩咐我把这个月的辟毒丹和这个月的食粮提前送过来。”
他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似乎生怕说错一个字。
周扒皮嘿嘿一笑,走上前,毫不客气地一把抓过少年手里的药瓶,拔开塞子倒出两粒灰扑扑、散发着淡淡苦涩药味的丹药,仔细看了看,又掂量了一下竹篮的重量,这才满意地揣入怀中。
“行了,东西送到就快滚吧,这地方毒气重,可不是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家伙该待的。”周扒皮挥挥手,像是驱赶苍蝇,显然对这送药小童并无多少兴趣,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江易辰身上,催促道,“看什么看!赶紧干你的活!”
少年林小凡如蒙大赦,连忙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在他转身的刹那,目光无意间扫过了正在坑边忙碌的江易辰。
他看到那双布满新旧伤痕、几乎不成样子的手,看到那被毒气和汗水浸透、紧贴在单薄脊背上的破烂衣衫,看到那低垂着的、看不清面容却透着死寂疲惫的侧影。
林小凡的脚步顿住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同情与不忍。他在丹堂做杂役,见过形形色色的弟子,却从未见过如此凄惨狼狈的。废丹房的恶名他早有耳闻,却没想到竟是这般光景。
周扒皮见他还愣着,眉头一竖就要发作。
林小凡似乎吓了一跳,慌忙低下头,快步向外走去。但在经过江易辰身边不远处时,他像是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形一个踉跄,手中那原本空了的竹篮脱手飞出,“啪”地一声轻响,掉落在江易辰脚边的荒草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