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宇指尖闪电般扣住灵蛇七寸,掌心里传来滑腻而坚硬的触感。他凝聚灵力狠狠一捏,骨骼碎裂声中,泛着幽光的灵蛇骤然僵死,蛇信子耷拉在地上渗出黑血。
然而这具尸体刚落地,整个池塘突然沸腾起来——水面下翻涌着无数猩红信子,青鳞、赤鳞、黑鳞的灵蛇叠成狰狞的塔墙,嘶鸣声中如瀑布般倾泄而下。方才还是大门的地方裂开巨口,利齿间滴落腐蚀性黏液,墙壁上的石砖竟也蠕动着裂开,钻出浑身带刺的变异蛇群。
“小心!”被缚在柱子上的飞雪突然挣断最后一缕麻绳,跌进方宇怀里。他本能地揽住她腰肢,灵剑已带着寒光出鞘。剑光如银河倒悬劈落,却在触及地面的瞬间引发空间震颤——青石板下裂开蛛网状的缝隙,尘土卷着碎木片冲天而起,遮蔽了众人视线。方宇的神识却穿透尘埃,赫然发现整个村落的鼾声戛然而止,此起彼伏的灯影在窗纸上跳动,像被惊醒的毒蝎竖起尾刺。
“暴露了!”他低喝一声,将飞雪扛上肩头,同时踢开身边两个踉跄的修士:“往东跑!别回头!”那几人被灵蛇折磨得灵力枯竭,脚步虚浮如踩棉花,没跑出十丈便被蛇群追上,惨叫着卷入猩红浪潮。方宇咬碎钢牙,足尖点地腾跃而起,穿过藤蔓密布的断墙时,后背被一条蛇尾扫出五道血痕。他不敢停顿,直到冲进混沌森林深处,才将飞雪轻轻放在一棵巨树的桠杈上。
“他取出空间内精铁短铲疯狂掘土。腐叶下的泥土混着碎石,虎口震得发麻时,终于挖出三尺深的洞穴。他托着飞雪跳进去,用枯枝掩盖洞口,指尖掐诀唤来藤蔓织成屏障。远处传来猎狗的狂吠,地面随着沉重的脚步声震颤——是混沌神族的巡逻队!方宇将飞雪护在身后,剑柄抵着掌心渗出冷汗,耳中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像擂鼓般撞着耳膜。
两人蜷缩在潮湿的地洞里,连呼吸都压得极轻,身上的汗味混着泥土气息,在狭小空间里凝成一团紧绷的雾。远处突然炸响猎狗的嘶吼,声浪撞碎山林的夜寂,惊得树冠上的夜鸟扑棱着撞向夜空,林深处传来麂子、野兔狂奔时踩断枯枝的脆响。混沌神族的身影如巨灵般劈开暗影,手中青铜大棒轰然砸向碗口粗的乔木,木屑飞溅间,被斩断的树干呻吟着砸向地面,惊起成片蛰伏的夜蛾。他们甲胄上的铜铃随步伐叮当作响,在林间来回搜索,每一道目光都像淬了冰的刀刃,刮过枯叶堆与岩石缝。
脚步声与金属碰撞声渐渐飘向山坳另一侧,方宇却仍将掌心按在飞雪颤抖的肩头上。洞外的月光爬过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直到第三夜的露水浸透两人的衣襟,他才敢用匕首轻轻拨开洞口覆着的蕨类植物。暮色中,山林像被巨手揉皱的画卷:断裂的松树斜插在腐叶堆里,神族甲胄上脱落的鳞片嵌在泥沼中泛着冷光,几具被踩扁的甲虫尸体黏在倒伏的树干上,印证着昨夜搜索的惨烈。
他转身时,袖口刮过洞壁上的苔藓,指尖触到飞雪冰凉的指尖。能站起来吗?喉间泛起铁锈味,方宇听见自己的声音像绷到极致的弓弦。飞雪仰头咽下口水,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滚动:脚踝......还有知觉。当她扶着洞壁勉强起身时,膝盖发出细碎的脆响,仿佛关节里塞着晒干的芦苇。
两人跌出地洞的瞬间,山风卷着腐叶扑进嘴里。方宇攥紧腰间磨得发毛的皮袋,里面装着半块硬饼和一小皮囊溪水——这是他们三天来唯一的补给。他扯断一根带刺的藤条缠在手腕上,权当武器,另一只手扣住飞雪的手腕,感受着她脉搏在掌心跳得像受惊的雀鸟。跟着我,踩我的脚印。他压低声音,靴底碾过一片带血的羽毛——不知是哪个倒霉的猎物没能逃脱神族的搜捕。
密林中的暮色浓得化不开,每一步都可能踩断枯枝,惊醒潜藏的危险。方宇忽然瞥见前方灌木后闪过两点幽绿,立即将飞雪按进一丛带刺的野蔷薇。近了,才发现是两头被斩断半边头颅的山獐,眼球暴突着凝固在枯枝败叶间,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沫。飞雪的指甲掐进他的手臂,却一声不吭,睫毛上还凝着洞底带出的水珠。
当他们终于听见山溪潺潺的声响时,身后的山林已化作浓稠的黑影。方宇弯腰捧起溪水,却在指尖触到水面的刹那顿住——溪水中倒映着两棵被劈成两半的巨树,断口处还在渗出树脂,像大地流出的黑色血液。飞雪踉跄着跪下,用双手掬起水往嘴里送,水流顺着下巴滴进衣领,在胸前洇开深色的痕。再走五里......方宇抹了把脸上的泥污,看见远处山峦间漏出一线极淡的青色,像是黎明前最脆弱的叹息,前面有片乱石滩,神族的坐骑过不去。
他伸手搀住飞雪的腰,感觉到她肋骨隔着皮肤硌着掌心。两人互相搀扶着踏入溪涧,冰凉的溪水瞬间浸透草鞋,冲走小腿上干结的泥痂。背后突然传来夜枭的长鸣,惊得两人同时转身,却只看见被月光削得单薄的树影,在风中摇晃如送葬的旗帜。方宇忽然想起洞里石壁上刻着的古老岩画——那些手持火把的先民,是否也曾在这样的夜里,朝着同样渺茫的方向,用鲜血在荆棘路上踩出希望?
他拽紧飞雪的手,溪水在脚踝间奔涌,像某种古老的力量在推着他们向前。远处的山峦正在褪去墨色,而他们的影子,正被逐渐亮起的天空,拉得很长,很长,像两把即将出鞘的剑,刺向仍在沉睡的黑暗。
两人在林深处奔逃时,一截倒伏的古木突然裂开道缝隙。从中走出的身影虽不及混沌神族高大,却浑身萦绕着与林木共生的诡谲气息——他的皮肤纹理与树皮脉络如出一辙,每一步都能让半片身子隐入树干,像流动的阴影般尾随着方宇与飞雪。而这对逃亡者浑然不觉身后的「尾巴」,直到骤起的阴风刮得颈后发毛。
「小心!」飞雪的惊呼声被骨刺破风的尖啸撕裂。一根覆满青苔的巨大骨刺从树干内暴突而出,如淬毒的标枪洞穿方宇右臂。鲜血顺着骨刺沟槽喷涌,在腐叶上洇开狰狞的花。那道人影终于现形——是个矮壮的混沌神族,甲胄上嵌着松果与藤蔓,咧嘴时露出被树脂染黑的犬齿:「两个小崽子,害老子在这蹲了三天!」
巨掌挟着松脂味压向方宇面门,却见他猛然扭身,任由骨刺在臂骨上刮出刺耳的摩擦声。伤口迸裂的剧痛中,他反手掐诀唤出三道流光——斩天、斩地、斩神三柄灵剑破水而出,剑刃上还凝着洞底带出的潮气。「斩!」剑诀裹挟着风雷,三剑化作连环幻影,分别攻向神族咽喉、心口与膝弯。
神族怪笑一声,从后腰扯出两根缠绕着毒蛇的骨刺。铁青色的骨刃与灵剑相撞,爆发出金石相击的脆响。第一剑被斜挑着荡向树冠,第二剑竟被他用牙咬住剑脊生生震飞,第三剑则擦着耳际削落半只耳朵,血珠溅在方宇眼皮上,将世界染成猩红。
「就这点能耐?」神族甩着流血的耳朵逼近,腐叶在他脚下碎成齑粉。方宇踉跄后退,这才发现三柄灵剑已被震飞到三丈开外。千钧一发之际,雪地突然爆起一团白影——飞雪不知何时摸到了神族身后,双手死死抱住其脚踝,指尖泛出天道之力特有的幽蓝纹路。
「啊——!」神族发出树干断裂般的哀嚎,浑身鳞片簌簌剥落,露出痛跃起,以掌为剑劈向对方颈侧:「斩神!」掌风撕裂空气的瞬间,三柄灵剑感应到主人生死危机,竟突破重力般逆向飞回,在他掌心凝聚成三尺青锋。
混沌之力在剑刃上爆发出刺目金光,裹挟着三天来的血与恨,重重斩在神族锁骨凹陷处。惨叫声中,那具庞大身躯如被伐倒的巨树般轰然倒地,眉心裂开的伤口里涌出带着松针的黑血,渗入泥土时腾起阵阵白雾。方宇单膝跪地,看着灵剑上滴落的血珠将身边的苔藓灼出焦痕,这才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像战鼓般敲打着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