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边境驿站的庇护,官道两侧的景致逐渐变得荒凉。秋风卷起黄土,打在脸上带着粗粝的疼。云芷和千面扮作投亲的兄妹,混迹在稀稀拉拉的行商队伍里,刻意放缓了脚步,耳朵却像最灵敏的猎犬,捕捉着每一丝可能与赵婉儿相关的风声。
一连两日,除了些不着边际的流言和边境常见的盗匪传闻,一无所获。那枚冰冷的玉兔挂坠紧贴着云芷的胸口,仿佛一块不断汲取她体温的寒冰,时刻提醒着她潜藏的危险与背叛。
千面沉默地跟在她身侧半步之后,易容后的平凡面孔上看不出表情,只有一双眼睛锐利地扫视着周围。他能感觉到云芷周身萦绕的那股低气压,那不是灵力波动,而是一种近乎实质的、紧绷的焦虑与怀疑。他知道,这位年轻的阁主正在与内心的魔鬼角力,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三天午后,他们在一个名为“清水铺”的小镇打尖歇脚。镇子不大,只有一条主街,唯一的茶馆兼客栈里挤满了南来北往的旅人,人声嘈杂,气味混杂。
云芷拣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要了一壶最便宜的粗茶,目光看似无意地扫过店内形形色色的面孔。千面则自然地混入一旁几个高谈阔论的镖师中间,听着他们吹嘘走镖见闻。
“……要说稀奇事,前几日我们路过黑风坳那边,倒是撞见一桩。”一个满脸络腮胡的镖师灌了口酒,嗓门洪亮,“深更半夜,瞧见一队黑衣人,护着一辆马车,那马车封得严严实实,赶路赶得那叫一个急,差点撞上我们的镖车!”
“黑风坳?那地方鸟不拉屎,除了咱们走镖的,谁大半夜往那儿钻?”另一人接口道。
“谁说不是呢!更怪的是,那马车瞧着普通,拉车的马可是西域来的汗血驹,蹄子上还包着棉布,一点声儿都没有!车上……好像隐隐有女子的啜泣声,听着怪可怜的。”
女子的啜泣声?黑衣护卫?汗血驹?
云芷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滞,茶水漾出几滴,落在陈旧油腻的桌面上。她不动声色,继续听着。
“许是哪家大户抢了小妾私奔呢!”有人哄笑道。
“不像,”那络腮胡镖师摇头,压低了声音,“那伙人身上有股子……说不出的阴冷气,不像寻常护院。我们头儿当时就觉得不对,没敢多事,赶紧让路了。”
黑风坳……云芷在心中迅速勾勒出地图方位。那是一条连接边境与内地、相对隐蔽但崎岖难行的古道,并非商旅首选,却适合隐匿行踪。若真有人掳了婉儿,走那条路避开官道盘查,并非没有可能。
她与千面交换了一个眼神。千面会意,状似无意地凑过去,给那桌镖师添了壶酒,搭话道:“几位大哥说的是黑风坳?俺们兄妹正要去那边寻亲,听说近来不太平,可是真的?”
络腮胡镖师见他面生,本有些警惕,但见千面笑容憨厚,又请了酒,便放松下来,嘟囔道:“可不是么!劝你们绕道走吧。那地方邪性,我们撞见那队怪人后,第二天听说坳子里唯一的义庄起了火,烧得干干净净,啥也没剩下。”
义庄起火?
云芷的心猛地一跳。又是义庄!这与他们在边境义庄的经历何其相似!是毁灭痕迹?还是某种仪式?
她再也坐不住,放下几枚铜钱,起身便往外走。千面立刻跟上。
出了茶馆,寻了处僻静角落,云芷立刻道:“去黑风坳。”
“阁主,那镖师所言未必是真,即便是真,也可能是对方故意放出的烟雾。”千面冷静分析,“此举风险太大。”
“我知道有风险。”云芷语气斩钉截铁,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光,“但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婉儿若真在他们手上,多耽搁一刻便多一分危险。那义庄起火,太过巧合,我必须亲自去看看。”
她顿了顿,看向千面,声音低沉下去:“你若觉得不妥,可以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