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须监”的牌子在工部某个偏僻角落挂起,摩诃耶法师对着满桌瓶瓶罐罐的胭脂水粉开始怀疑人生时,音律院深处,那间悬挂着“前车之鉴警示墙”的值房内,气氛却陡然从之前的荒唐闹剧,转向了一种近乎凝重的肃穆。
经过长达数日的争吵、推算、试验、失败、再推算…周墨宣带领的修复小组,终于——至少在他们自己看来——摸到了一点定脉仪修复的门道!
虽然进展缓慢得令人窒息,过程中充满了各种匪夷所思的尝试(比如真的有人试图用编钟敲出“动次打次”的节奏来反向刺激核心),但几个最关键的能量传导通路,总算被一点点梳理通畅,那几个安静如鸡的核心部件,也终于对外界的能量刺激,给出了些许微弱的、但规律正确的回应!
这意味着,重启定脉仪,将其重新接入王朝地脉循环系统,已经有了理论上的可能性!
消息传到赵衍耳中,皇帝陛下一直阴郁的心情,总算透进了一丝曙光。
“好!甚好!”赵衍难得露出了笑容,“选定吉日,于太庙举行重启大典!朕要亲自主持!”
重启山河定脉仪,这可是堪比新帝登基、祭天封禅的重大典礼!必须隆重!必须庄严!必须万无一失!
而作为修复工程的总工程师和音律院首席,周墨宣当仁不让地肩负起了一个极其重要、甚至可以说关系到典礼成败的关键任务——
撰写重启大典的祷词!
并且,是要押韵的!
而且要完美押韵!
这并非赵衍故意刁难,而是有古籍记载和能量共鸣理论支持的:定脉仪与天地韵律相通,庄严肃穆、韵律和谐的祷词,能更好地引导和稳定能量,反之,则可能产生不可预知的干扰,甚至导致仪式失败!
压力,如同泰山压顶,瞬间砸在了周墨宣的肩上。
写文章?对他来说本是家常便饭。
写押韵的文章?祭天祷文他都不知道写过多少遍了,闭着眼睛都能写出花来。
但这次不一样!
这次是要念给一个刚刚从疯狂蹦迪状态被抢救回来、体内还可能残留着“摆烂”病毒和“鬼畜”后遗症的定脉仪听的!
这祷词的韵律,不仅要庄重,要精准,要能沟通天地,还得能…能防干扰?能辟邪?能压制内部可能存在的“歪风邪气”?
这难度系数,直接爆表!
周墨宣直接宣布闭关了。
就在他那间值房里,对着满墙的“Skr”和“动次打次”,开始了痛苦的创作。
地上,很快就扔满了写废的纸团。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韵脚在‘荒’…不好不好!太过苍凉空寂,恐引能量涣散!”
团掉,扔掉。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张’字倒是开阔,但与后续‘寒来暑往’的‘往’字承接不畅…”
再团,再扔。
“伏惟昊天,成命辟雍…‘雍’字倒显尊贵,但音调过于平缓,缺乏力道,如何压制那‘余韵’?”
继续团,继续扔。
他不仅追求韵脚工整,还开始纠结每一个字的音调起伏、发声部位、甚至书写时笔画的能量走向(他自认为的)!
“这个字开口音太大,会不会惊扰核心?”
“这个字吐气音太重,会不会吹散能量?”
“这个字需要舌尖抵齿,不够庄重…”
走火入魔了属于是。
值房外的吏员们,每天都能听到里面传来老大人痛苦的呻吟、烦躁的踱步声、以及反复吟诵不同段落时那近乎魔怔的喃喃自语。
偶尔还有拍桌子和怒吼:
“不通!不通!气韵不畅!”
“该死!这个韵脚明明很好,为何接上下一句就平仄失调?!”
送饭的小吏战战兢兢地把食盒放在门口,敲敲门就赶紧跑,生怕被老大人的韵脚焦虑波及。
就连江屿白被福顺悄悄派来打探进度(兼送点提神醒脑的薄荷膏),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周墨宣用一种极其古怪的、带着Rap节奏的调子念叨:
“拜–奏–昊–天–!稳–住–能–量-!Skr~… 呸呸呸!”
显然是魔怔到一定程度,不小心被墙上的“黑历史”带跑了偏,自己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
江屿白吓得没敢进去,放下薄荷膏就溜了。
几天过去,周墨宣值房里的废纸团堆成了小山,他本人更是眼窝深陷,头发胡子乱得像草窝(本来就没剩几根,现在更稀疏了),官袍皱巴巴,身上还沾着墨汁,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浓重的焦虑和…墨臭味儿。
乐瑶奉命来汇报工作(主要是检讨错误),看到周老这副尊容,吓了一大跳,差点没认出来。
“周…周老…您…您还好吧?”乐瑶小心翼翼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