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明鉴,”他合十,这次双手努力保持稳定,“那‘湿婆神泪’…呃,就是那块黑石头,并非贫僧故弄玄虚。”他下意识地又用上了忽悠货郎时的说法,看到周墨宣眉头一皱,赶紧改口,“是贫僧…在…在王庭圣地外围一处…废弃的祭坛角落拾得。”
周墨宣立刻捕捉到关键信息,向前半步,急声问道:“圣地?何种圣地?祭坛是何形制?那石头拾取时,周围可有异样?比如…特殊纹路?声响?能量波动?”他一连串的问题像连珠炮,语速快得惊人,夹杂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因急切而带上的轻微押韵感。
摩诃耶被这气势汹汹的追问弄得一愣,下意识地又想抬脚打拍子,强行忍住,额角渗出更多汗珠。他定了定神,用生硬的官话,努力回忆并描述:“那圣地…在王宫最深处,地下。入口…很古老,刻满…蛇一样弯弯曲曲的花纹…”他笨拙地用手比划着波浪线,“石头…就在一个…塌了半边的石头台子…没声音,也没发光。”
“蛇纹?弯弯曲曲?”周墨宣眼神锐利如鹰,立刻追问,“是连贯的线条?还是断开的符号?可像某种…音律的轨迹?”他下意识地看向江屿白,似乎希望他能拿出那个神奇的“板砖”印证一下。
江屿白会意,立刻从怀里掏出他那部宝贝手机——屏幕依旧灰暗,但此刻成了重要的记录工具(虽然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开机)。他对着摩诃耶,手指悬在屏幕上,做出随时准备记录的样子。
摩诃耶看着那黑乎乎的小板子,不明觉厉,但还是努力回忆:“花纹…很密,很深…像…像水波,又像…风吹沙子的痕迹?连贯的…但有些地方…断了。”他努力想表达清楚,官话词汇量却捉襟见肘,急得抓耳挠腮,手脚又开始无意识地小幅度抽搐。
“风吹沙痕?连贯但有断裂…”周墨宣喃喃自语,眉头紧锁,在殿内踱了两步,花白的胡子随着他的思考无意识地抖动着。他猛地停住,转向摩诃耶,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夹杂了几个清晰的梵语词汇:“*o ani pad hu*(唵嘛呢叭咪吽)!大师,你拾取石头之地,是否…*Shakti*(能量)汇聚?遗迹深处,*Nada*(声音)…可有异常?”
这突如其来的梵语,让摩诃耶浑身一震,仿佛找到了组织。他黯淡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如同迷途的羔羊看见了牧人,激动地用梵语夹杂着官话回应:“*Sadhu! Sadhu!*(善哉!善哉!)上师慧眼!正是!那圣地深处,*prana*(生命能量)…如沉睡的巨蛇!贫僧…贫僧曾试图以*antra*(真言)引动遗迹*Shakti*(能量),配合‘神泪’…*Au*…”
他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试图重现当时的情景:“贫僧念诵*antra*(真言),敲击*daaru*(手鼓),想沟通圣地之力,祈求…呃,保佑北狄风调雨顺…”他脸上露出一丝心虚,“结果…那石头一靠近遗迹墙壁上的花纹,就…就‘嗡’地一下!震得贫僧手发麻!然后…”
他脸上浮现出心有余悸的惊恐:“然后…外面马厩里的战马!全疯了!不是跑,是…是跳!”他模仿着马尥蹶子的动作,双腿猛地向后一蹬,身体也跟着滑稽地一耸,“就这样!整齐划一!像…像被无形的鞭子抽着跳舞!还有…还有靠近的牧民!也跟着晃!贫僧在遗迹里,感觉整个地都在抖!石头烫得拿不住!贫僧的胡子…”他悲愤地摸着自己焦黑的胡子卷,“就…就这样了!北狄王以为是贫僧搞砸了法会,引来了邪魔…贫僧…贫僧冤啊!”说到最后,他几乎要声泪俱下,伴随着控诉,身体又不受控制地跟着情绪的起伏,小幅度地左摇右摆起来,节奏感十足。
江屿白听得目瞪口呆,手机差点脱手。好家伙!这和尚胆子够肥啊!拿着不明AoE(范围攻击)道具去激活古代声波武器试验场?结果搞出个“草原战马集体蹦迪事件”?这操作也太骚了!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作死小能手”、“人形自走bG”、“北狄广场舞教父(非自愿版)”的弹幕。看着神僧那悲愤控诉还自带摇摆的样子,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笑意又有点往上涌,赶紧掐大腿。
赵衍也是听得嘴角直抽抽。战马蹦迪?牧民摇摆?这画面太美他不敢细想。他轻咳一声,强行把思绪拉回正轨:“如此说来,那遗迹与石头结合,能引动…异象?甚至…影响生灵?”
周墨宣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摩诃耶,用最严肃的官话,一字一顿地问:“大师!那遗迹墙壁上的完整音纹,你可还记得?哪怕…只记得一小段?”他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指节发白。这可是关乎王朝“谐律之枢”同源技术的重大线索!甚至可能隐藏着控制或反制那种可怕力量的方法!
摩诃耶被周墨宣那近乎要吃人的目光盯得发毛,努力从混乱的记忆里挖掘:“音纹…太复杂…贫僧…只记得入口附近,有几道…像这样…弯弯绕绕…”他用颤抖的手指,蘸了点旁边香炉里落下的香灰,哆哆嗦嗦地在光洁的金砖地上画了起来。
几道歪歪扭扭、断断续续的曲线出现在众人眼前。线条毫无美感,甚至有些滑稽,完全看不出什么玄机。摩诃耶画完,自己也觉得不像,沮丧地摇摇头:“贫僧…画工拙劣…只…只记得大概其形…”
周墨宣紧盯着地上那几道鬼画符,眉头锁得更紧,像是在破解天书。
就在众人失望之际,一直举着手机当摆设的江屿白,眼睛猛地瞪大了!他手中那块冰冷的“板砖”,屏幕边缘竟然极其微弱地闪过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蓝光!快得如同幻觉!紧接着,屏幕中央,那代表电量的、死寂了许久的、极其微小的电池图标,内部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像是休眠的心脏被外界的强烈信息刺激,极其不甘愿地、挣扎着搏动了那么微弱的一下!
江屿白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屏住呼吸,死死盯着手机屏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祖宗!你动了?你刚才是不是动了?!是因为这鬼画符?还是因为神僧描述的遗迹能量?
他强压住狂喜和激动,不动声色地将手机摄像头悄悄对准地上那几道香灰痕迹。虽然屏幕依旧漆黑,但他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万一…万一它后台偷偷扫描记录了呢?
周墨宣没注意到江屿白的小动作,他蹲下身,仔细研究那几道歪斜的线条,手指凌空描摹着,口中念念有词:“此纹走势…转折处…似暗合‘商’、‘角’二音之变…断点…莫非是节点?”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专业世界里。
赵衍看着蹲在地上的老学究,又看看努力回忆的神僧,再看看角落里那个举着黑砖头、表情古怪仿佛在憋大招的史官,只觉得这偏殿里的氛围越发诡异离奇。他揉了揉眉心,对福顺道:“福顺,取纸笔来,请神僧…尽可能详细地画下他所见。”
福顺应声去取。摩诃耶看着地上的“杰作”,一脸为难。周墨宣却站起身,目光如电般射向摩诃耶:“大师,你方才说,以真言手鼓引动遗迹之力时,石头靠近墙壁音纹便起反应?那反应…是何种韵律?低沉?高亢?急促?绵长?还有,战马起舞,是何种节奏?牧民摇摆,又是何种频率?”他问得极其专业,每一个问题都直指核心——声音的频率特性!
摩诃耶被这一连串精准的问题问懵了。他哪里懂什么频率韵律?他努力回想那可怕的场景,身体又不由自主地随着记忆中的混乱节奏微微晃动起来:“韵律…很乱!石头靠近墙时,‘嗡——’一声,很长,很低沉,震得人心里发慌…然后…然后就像很多面破锣一起敲!‘哐!哐!哐!’又快又急!马跳起来…也是‘哐哐哐’的节奏…牧民…像喝醉了酒,左摇右摆…‘晃…晃…晃…’的…”他一边描述,身体一边不受控制地同步演示:先是全身僵硬地“嗡”一下(模拟低频震动),然后手臂快速小幅度地“哐哐哐”摆动(模拟破锣节奏),接着整个上半身像钟摆一样“晃…晃…晃…”(模拟牧民摇摆)。动作笨拙滑稽,充满了被迫营业的悲壮感。
“噗…咳咳!”江屿白这次是真没忍住,又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咳得惊天动地。神僧这现场还原能力,不去当喜剧演员真是屈才了!这生动形象的“节奏病”晚期症状展示,简直是行为艺术!他一边咳,一边还得死死盯着手机,生怕错过它任何一点“诈尸”的迹象。
赵衍看着摩诃耶那套“嗡-哐哐哐-晃晃晃”的全身运动,嘴角再次失控地抽搐。他端起已经凉透的茶,猛灌了一大口,才把那股汹涌的笑意连同茶水一起硬咽了下去。福顺取来了纸笔,见状赶紧低下头,肩膀又开始可疑地耸动。
周墨宣却看得极其认真,仿佛在观摩一场重要的学术演示。他完全无视了动作的滑稽,只专注于捕捉其中蕴含的“声波信息”。摩诃耶演示完,喘着粗气停下,一脸生无可恋。周墨宣眼中却精光爆闪,他猛地转向江屿白,语气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急切:“江屿白!你手中…那‘天工仪’!可能…记录分析此等韵律特征?”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江屿白…和他手里那块依旧黑屏的“板砖”上。
江屿白心里咯噔一下。机会来了!他立刻举起手机,一脸“我早就准备好了”的郑重表情(虽然内心慌得一批),将摄像头对准摩诃耶——主要是对准他还在微微颤抖、仿佛残留着刚才“哐哐哐”和“晃晃晃”节奏的手臂和身体。
“周老放心!我这宝贝…呃,‘天工仪’,最擅长的就是捕捉分析各种疑难杂‘韵’!”他拇指用力地、带着某种祈祷意味地,狠狠按下了侧边的电源键,心里疯狂呐喊:祖宗!给点力!醒一醒!就看这一下了!快扫描这个会跳舞的神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