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把那片显出细纹的茶叶轻轻放回棉布上,手指在叶脉处停了一秒。她转身走向灶台,揭开铁锅盖子,余温还带着昨夜炒茶的气息。她抓起一把混合了野菊和桑芽的茶青,倒入锅中。
火苗刚窜起来,小林就推门进了后院。他手里拿着检测仪,眉头皱着。“沈姐,上次的数据出来了,活性成分掉了快三成。”
陈阳跟在后面,提着一篮新采的冬姜根。“试过三种比例,都一样。汤色浑,味道冲,仪器警报响了两次。”
沈知意没说话,手腕翻动,炒茶动作放慢。锅里的草本材料开始变色,但气味并不融合,野菊的苦和冬姜的辣撞在一起,呛得人鼻头发酸。
第一锅出锅后,她取一点泡开。茶汤泛黄带浊,入口后舌根发涩。小林喝了一口就放下杯子。“这根本不能喝。”
“不是不能喝。”陈阳低头看记录本,“是它不接受我们的方式。”
没人再说话。沈知意把残茶倒进桶里,贴上标签:一号样。
第二天清晨,她打开木箱,取出《冬藏·万物始新》的手稿。昨夜写完的一页边缘,浮现出几行新字:“火候非在锅,而在心静。”
她盯着那句话看了一会儿,合上箱子,走到院子里的小灶前。这次只用一口小铁锅,每次只炒三两茶青,按单一草本分别处理。
小林记录温度,陈阳控制翻炒节奏。他们从野菊开始,一点点调整时间与火力。第三天下午,第四次试验结束,茶汤颜色清了一些,但咽下后仍有刺感。
“这样下去太慢。”小林把笔摔在桌上,“我们要的是融合,不是分装。”
“可现在强行混在一起,只会互相压制。”陈阳反驳,“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东西本来就不该凑一块?”
“那我们就放弃?”小林站起来,“沈姐想留住季节的味道,你说这些草本不该留?”
两人声音越来越大。争执间,小林手肘碰倒了样品架,五包不同配比的茶粉全洒在地上。
沈知意蹲下身,一张张捡起包装纸。她没责怪谁,也没说话,只是把剩下的材料重新分类,放进密封罐。
当晚,她坐在桂花树下的石桌旁,翻开手稿。阿斑跳上砚台,蜷成一团。墨汁刚磨好,纸面空白处缓缓浮现一行字:“古法有引,非今器可代。”
她抬头看向祖屋地窖的方向。
第二天一早,她带着小林和陈阳撬开地窖门。灰尘积得很厚,角落里躺着一只青瓷瓮,表面刻着“引气归元”四个字。
“这是以前的人用来存茶的?”陈阳用手擦去污迹。
“可能是。”沈知意摸着瓮壁,“但它不只是容器。”
他们把瓷瓮抬出来,清洗干净,在阳光下晾晒。当天傍晚,沈知意将处理过的野菊、桑芽、冬姜分别用桑皮纸包好,一层层放入瓮中,封口后放在通风处。
第三天早上,裴砚来了。他站在院门口,看见他们在摆弄那只旧瓮。
“听说你们找到东西了?”
沈知意点头。“我想试试用它来调和成分。”
裴砚走近,从包袱里拿出一本薄册子。封面虫蛀严重,能看出“桃溪物志”几个字。
“我在书坊翻到的。里面有段记载:‘宋时村妇采百草焙干,藏青瓷瓮中,三年不腐,气韵自生。’”
小林抢过去看。“意思是这瓮能让草本气息稳定?”
“不止。”裴砚指着其中一行,“这里说要低温阴干预处理,再用天然纸隔开,密封静置十二时辰以上。”
“那就是说,我们现在高温快炒的方法不对?”
“可能方向错了。”沈知意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