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寒。”陈伯忽然说,“香气出得慢。”
“所以才更该留住它。”江晚棠轻声说,“我们做的那些事,不是为了改味道,是为了让这口滋味稳住。不管天气怎么变,人都能喝到一样的香。”
陈伯手停了一下。
“你们量温度、测湿度,写那么多字。”他说,“炒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复杂了?”
“因为我们想弄明白,您手上这份手感,是怎么来的。”她说,“不是要取代它,是想让更多人学会。”
陈伯低头看着茶叶。“我爹教我的时候,只说火候到了,心就静了。”
“可现在年轻人回来少。”她说,“他们不懂怎么看火色,也不信凭感觉能做成事。如果我们能把一些经验变成看得见的东西,也许他们就会愿意试一试。”
陈伯没回应。但他没再赶她走。
第二天清晨,裴砚送来新的记录表。江晚棠把它夹进本子里。她出门时,看见老张站在村道上,手里提着水瓢。
“我去给排水沟浇点水。”他说。
江晚棠跟着过去。老张沿着沟边走,一边浇水一边看渗水情况。泥土湿润,颜色变深。
“要是真能让茶活得更好。”他低声说,“老规矩也该喘口气。”
傍晚,他们在河边碰面。河水静静流着。裴砚从袖口取出药包,换了一帖新的。
“胃还好吗?”江晚棠问。
“没事。”他说,“倒是你,今天说了不少话。”
“以前总想着怎么讲道理。”她说,“后来才发现,别人要的不是答案,是被听见。”
裴砚点头。“老张今天主动跟人提排水模型的事了。”
“他还答应在茶会上说几句。”
“这是个开始。”
他们往回走。路过书坊时,裴砚进去取了本书。是《桃溪水土志》的草稿,他已经抄了好几页。
江晚棠回到祖屋时,天已黑透。她点亮油灯,摊开日志本。阿斑跳上桌,蜷在她手边。
她在本子末尾写下:“当你说‘我懂’时,先问自己,是否真的坐进了他们的竹椅里。”
然后合上本子,吹灭灯。
她走到院中桂花树下。夜风穿过枝叶,落下几片碎影。头顶星光漏下来,照在肩头一片落叶上。
她伸手接住。
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