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从地图前直起身,袖口滑落半寸,露出腕上一截旧表。他合上抽屉,把红笔插回笔筒,转身走出后院。街上人影渐稀,他没回家,而是拐进书坊偏屋,打开备用电脑。
邮箱界面弹出时,屏幕光映在他脸上。他输入一串字符,进入加密通道。三封邮件同时发出,标题都是“春茶入库延迟说明”。收件人分别是日内瓦茶协联络员、东京文化基金会干事和巴黎民俗馆顾问。正文只有两句话:请查近半年联合申报项目备案副本;如有异常签署流程,请单独标注。
发完邮件,他关机拔掉硬盘,放进铁盒锁好。这台设备从不上网,所有数据靠手动传输。他知道现在每一步都可能被监控,必须用最老的办法避开耳目。
沈知意坐在厨房小桌前,老旧笔记本嗡嗡响着。她插上U盘,导入离线备份的通信记录。文件夹按年份排列,最新是三年前。她点开“内部讨论”子目录,一条自动转发记录跳出来:主题为“桂语茶效测试初步观察”,抄送至一个陌生邮箱。
她记下地址,用离线工具查Ip归属。结果显示该节点位于省城数据中心外围,与匿名信纸张批号关联的供应系统在同一区域。这个邮箱从未出现在合作名单里,且在三个月后注销。
她退出程序,合上电脑。窗外天色暗下来,桂花树影投在墙上。阿斑蹲在木箱顶,尾巴轻轻摆动。
第二天清晨,沈知意泡了杯清茶放在案头。她取来宣纸和软笔,轻轻覆在手稿封面上,拓印那个半枚印章痕迹。墨色均匀扫过,揭起时纸上留下浅淡轮廓。她将拓片晾在窗台,又拿出历年古籍修复档案复印件对比。
印泥成分栏显示,这类朱砂混合松烟的配方,只在特定时期用于官方文书认证。桃溪村没有这类资质,祖屋更不可能持有。那这印记从何而来?
她想到写作时砚台微温的感觉。为了验证机制是否被动触发,她在新纸上写了一段无意义的文字:“今日晴,风轻,猫卧于侧。”写完放进抽屉,盖上布巾。
次日晨,她取出茶叶查看。叶面光滑,无任何纹路浮现。她又翻出前夜写的短文,字迹清晰,但毫无变化。确认唯有注入真实情感的文字才能引动茶纹后,她烧掉了那张纸。
裴砚第三天回到桃溪村。他在镇口下车,步行进村。路过河埠头时停下,弯腰挖出埋着的陶罐。罐子完好,他打开检查,里面纸条未动。他换上新内容:已联系三方,待回复;发现两份协议签署时间差四十八小时。
他重新埋下陶罐,继续往祖屋走。
沈知意正在院中整理资料。她把拓片收进木箱夹层,外面垫了一层棉布。裴砚进门时,她抬头看了眼。
两人在石案旁坐下。他递过一个布包,里面是纸质合同副本。她打开看,几份海外协议被标记出签名位置和用印日期。
“这两份,”他说,“见证人签字时间比正式备案早两天。”
她翻动纸页,核对编号。“补签的可能性很大。如果当时已有实际执行,说明对方绕过了审批流程。”
“他们想制造既成事实。”裴砚说,“只要项目落地,后续审查就难追溯源头。”
沈知意把合同放回布包。“我们现在不能动声色。一旦暴露在查他们,合作关系可能立刻终止。”
“所以我没做电子记录。”他说,“所有疑点只存手写简报。今晚我会放在书坊柜台下的暗格。”
“我每天傍晚去取。”她点头,“不用通讯,不见面。”
他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又停下。“你那边有什么发现?”
“手稿的印记不是偶然。”她说,“有人接触过原本,或者知道开启机制的方法。但我试过空写,不会触发茶纹。外力无法复制效果。”
“那就说明,他们盯的是过程,不是结果。”裴砚说,“只要搞清楚怎么写的,就能找到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