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罐架在炉上,水沸后投入新调的茶坯。第一泡出汤,色泽清亮如初融雪水。她倒出两杯,递一杯给裴砚。
他低头啜饮,舌尖微甘,喉底回香悠长,仿佛风穿山谷,枝头新芽悄然绽开。他放下杯,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她也喝了一口,眼底慢慢亮起来。提笔在册子上写下:“桃溪春韵·初成。”字迹清晰,不再犹豫。
第五日清晨,沈知意打开祖屋北墙的旧陶瓮。瓮身粗朴,内壁沁着多年腌菜留下的淡香,像时间沉淀下来的气息。她将茶坯分装入瓮,每瓮底铺一层沾露湿土,密封静置。
半日后启瓮,茶香自然透出,清幽中带一丝暖甜,似春阳照在雪后松针上。她取出少许试炒,火候轻柔,翻动间香气渐聚不散。
两人共泡一盏。茶汤入口顺滑,初感微凉,继而温润上涌,尾韵竟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花息,不夺主味,却让整道茶活了起来。
“成了。”她说。
裴砚看着她。她站在灶前,发髻松了些,额角微汗,眼里却有光。他没说话,只将那杯茶细细饮尽,连最后一滴都倒入口中。
她收起茶具,把“桃溪春韵”的记录册合上,指尖抚过封面上的字。晚霞映在纸上,墨色泛出淡淡金边。
阿斑卧在桂花树影里,爪子还沾着一点桂花渍,舔了几下,呼噜声轻缓响起,像在梦里走过了整个春天。
裴砚立在门边,手里抱着那本装订好的茶语集。他没打开,只是摩挲着封面压印的桂花纹路。目光落在她身上,停了很久。
灶火再次燃起,陶壶搁在炉上,水还未沸。沈知意取出一只干净陶瓮,倒入新采的嫩芽,又从角落捧来一小钵湿土——是那天桂花露渗过的那一块,她特意挖回来,晒了半日,又洒了点露水重新润过。
她正要封瓮,忽然听见阿斑“喵”了一声。
抬头看去,老猫蹲在窗台上,尾巴高高翘起,像一根指向天空的旗杆。
她笑了笑,把最后一片竹片插进瓮口缝隙。
陶壶开始冒气,水声微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