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静静听着,未加评判。待四人皆试过,她才一一揭晓:“春露是轻烘,夏阳稍重,秋霜带火痕,冬藏最深。你们闻到的,不是茶,是心里记得的东西。”
她顿了顿:“茶不会说话,但它能让人心静下来,想起原本忘了的事。”
孩子们睁大眼,似懂非懂,却又被某种无形的东西牵住心神。
最后一杯“冬藏”由一名瘦弱男孩饮下。他放下杯,忽然抬头:“我好像看见奶奶坐在门口筛茶叶,她还在……”
声音渐低,眼眶微红。
全场静默。
片刻后,一位原先站在院外的母亲走进来,轻拍男孩肩膀。她看向沈知意,嘴唇动了动,终是开口:“下次……什么时候?”
“下周六,一样时间。”沈知意答。
女人点头,转身离去时脚步比来时稳了许多。
散场后,沈知意收拾石台,将孩子们拓印的宣纸小心叠好,收入牛皮纸袋。裴砚在一旁修补一本破损的《三字经》,针线穿过纸背,细密均匀。
灯影摇曳,阿斑蜷在门槛内侧,尾巴尖轻轻摆动,像在打节拍。
她忽然说:“今天只有五个孩子。”
裴砚穿线的手没停:“五个也是开始。”
“我不怕人少,只怕他们听不懂。”
“你讲的时候,他们眼睛是亮的。”他抬眼,“这就够了。”
她低头,看着袋中那些歪斜却认真的“茶”字,忽然觉得胸口一片温沉。不是激动,不是骄傲,而是一种久违的踏实——仿佛手中所持,并非只是茶与书,而是某种可以交付出去的东西。
夜深,院门轻响。裴砚起身欲关,却发现“日常可期”的木牌被风吹斜,一角垂落。他扶正,手指在刻痕上停留片刻,转身回屋。
沈知意仍在灯下整理笔记。她写下:“第一课,‘茶’字溯源,拓印体验;第二课,四时茶辨,闭目闻香。反馈:五人参与,三人落泪,二人发笑,一人忆亲。”
笔尖一顿,又添一句:“传承不必宏大,只需有人愿意接住。”
阿斑睁开眼,望了望她,又望了望门外的桂花树。新芽在夜色中微微颤动,像在回应某种无声的约定。
裴砚走回桌边,放下一杯温水。“明天还要早起。”他说。
她合上本子,吹熄油灯。黑暗中,只余窗外枝影轻晃。
院外,一片嫩叶自桂花枝头悄然脱落,旋转着坠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