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送信孩童收齐回执离去。裴砚立在院门,目送他跑远。转身时,沈知意正从灶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碗姜糖水。他接过喝了一口,温度正好。
“明日还要去茶园?”她问。
“去。今年的第一批新叶,得亲手采。”
她点点头:“我也去。”
他凝视她片刻,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块布条,是昨日裁下的月白边角料,已洗净熨平。“以后炒茶,系这个吧。”
她接过,指尖碰着他掌心的薄茧。没有道谢,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阿斑跳上石桌,把那张修改过的流程纸拱了拱,随后钻进空茶匣,蜷成一团。尾巴扫过纸面,像盖了个章。
风穿过院子,吹动两张并排的竹椅。小几上搁着尚未写完的请柬名录,墨迹未干。沈知意坐在椅上,继续添名字。笔尖行至“裴家远亲”时,顿了顿,还是写了上去。
裴砚站在她身旁,药包挂在腰间,今日换的新布条与她手中的料子同源。他低头看她写字,影子覆在纸面一角。
她写完最后一个名字,抬头问他:“还缺谁?”
他没答,只将手伸进口袋,摸到一枚未寄出的旧信封——母亲催他归城的那封,已被他撕去火漆,夹在《茶经注疏》里。他收回手,轻声道:“该来的,都在了。”
她站起身,把名单折好放进木匣,与朱印放在一起。阿斑睁开一只眼,看了看他们,又闭上。
天光渐暗,灶房火未燃。院中只有两人脚步声来回,收拾明日出发的竹篓。沈知意试了试肩带松紧,忽然说:“我想穿那件浅青的。”
“嗯。”他应着,把一把修枝剪放进自己的篓里,“我也穿靛青。”
她转身看他,嘴角微扬:“别迟到。”
他点头:“太阳照到石桌中央时,我就到。”
她不再说话,弯腰检查篓底是否结实。他站着没动,目光落在她低垂的侧脸上。
远处传来一声鸡鸣,新的一天正在逼近。他 fally 转身走向院门,手扶上门框时,听见她在后面轻唤:“裴砚。”
他回头。
她站在灯影边缘,手里握着那方绣了茶芽的帕子,没再说话,只是把帕角塞进了他的竹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