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落在石阶上,碎瓣随风轻动。沈知意推门而出,院中桂花树影斜铺一地,茶灶旁的陶罐静静立着,未燃炭火。
她低头看了眼灶台,伸手摸了摸罐壁,凉的。昨夜还泛着微光的宣纸已收进柜中,手稿搁在案上,封面无字,也无动静。她取下围裙挂好,转身打开铺门,将“桂语斋”木牌翻至“营业”一面。
巷口陆续有村民走过,却无人驻足。往日清晨总会来喝头泡茶的李阿婆,远远望见她,只略点头便加快脚步离开。沈知意站在门槛内,不动声色地退回屋内,取出账本翻开,昨日三笔收入清晰记着,今日至今空白。
辰时过半,才来了两位老客。他们低声交谈几句,其中一人压低声音说:“听说那茶喝了心神不宁,夜里做梦都醒不过来。”另一人附和:“我侄女喝了,第二天记不清事,怕是伤了脑子。”
沈知意端茶上前,听见话语,脚步未停,仍将茶盏轻轻放下。那人抬头看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抿了一口便匆匆离去。剩下那位迟疑片刻,留下铜板,低声说:“我不是不信你,可流言传得厉害……”
她点头,接过钱,没解释。待人走后,她坐回案前,提笔在账本边缘写下:**初八,客四人,议论茶效者三。**
午时将至,日头渐高,铺中仍空无一人。她起身关了半扇门,只留一道缝隙通风。回到桌前,指尖落在账本上,从昨日的数字滑到今日的空白,停住。她闭了闭眼,又睁开,起身取出手稿,翻至一页空白纸,写道:“今晨起,无人饮茶。”
笔尖顿住。砚台微温,似有回应,却又无声。她合上本子,抱起阿斑放在膝上。猫儿蜷着不动,她轻轻抚它的背,目光落在窗外青石巷尽头——那里本该有人影络绎。
她终于站起身,解下围裙,披上浅青布衫,推门而出。
去书坊的路上,河风拂面。行至桥头,两名妇人正倚栏私语。一个说:“听说那茶能勾魂,喝多了要失忆。”另一个接道:“可不是?王二前日醉酒闹事,怕就是喝了她的邪茶!”
沈知意脚步一顿,袖中手指攥紧,指甲掐进掌心。她没有出声,也没有回头,只继续前行。到了书坊门口,她抬手推门,门轴轻响。
裴砚正在整理书架,听见声响转过身。他一眼便看出她神色不对,放下手中古籍,倒了一杯温茶递过来。“先坐下。”
她接过杯子,暖意透过瓷壁渗入指尖。她低头看着茶汤,轻声道:“今天没人来喝茶。”
裴砚没问原因。他拉过一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有人说,桂语茶会让人神志不清。”她说,“说喝了会忘事,会做噩梦,甚至……伤人。”
“谁说的?”
“不知道。”她摇头,“开始只是几句闲话,现在整个镇上都在传。”
裴砚沉默片刻,手指轻叩桌面。“你信吗?”
她愣了一下。
“你信这茶吗?”他看着她,“你亲手采、亲手炒、亲手泡的茶,你信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