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扛着锄头的老汉,裤脚还沾着泥,瓮声瓮气地说:“小伙子,给我留十罐,我捎给山里的亲家尝尝!”
甚至有骑着二八大杠的机械厂职员,穿着笔挺的蓝制服,也来凑个热闹:“同志,给我来五十罐!我们单位发福利,就当给职工尝个鲜。”
沈知远忙得脚不沾地,从早到晚没顾上喝口水。
中午卖包子的刘婶递来两个热包子,他咬了一口就赶紧放下,怕耽误了生意。
嗓子哑得说不出话,就举着空罐头盒给人看,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像完成了什么伟大的工作。
有个穿碎花衫的阿姨看他忙得满头大汗,递来块手帕:“孩子,擦擦汗,看你这脸,跟花猫似的。”
第四天、第六天……来的人越来越多。
有个毛纺厂的厨房大叔直接过来包了两千罐,说单位要办活动,这个刚好可以当作甜品,还拍着沈知远的肩膀说:“小伙子实诚,以后有这好事还找你!”
到第八天傍晚,车斗里的罐头明显已经下去了一大半,沈知远数钱时发现,光今天就卖了一千两百罐,帆布袋里的钱沉甸甸的,压得肩膀都往下沉了沉。
中间还出了个小插曲。有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拿着罐头找上门,说他媳妇吃了闹肚子。
沈知远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跟着去看,进门才发现,那罐头根本不是他卖的牌子,是年轻人自己贪便宜在别处买的过期货。
年轻人红着脸道歉,沈知远反倒给了他两罐新的:“老哥,别往心里去,以后买东西看准了生产日期跟保存日期。”
这事传开后,大家更信他了,说“这小伙子不仅实诚,还大气”。
第十六天傍晚,最后一罐橘子罐头被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奶奶买走时,天边像似正烧着火的晚霞,把云彩染成了橘子罐头的颜色。
老奶奶颤巍巍地掏出个手帕包,一层一层打开,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五块钱,说要给重孙子当零嘴………
当沈知远卖完最后一个罐头后,瘫坐在空车斗里,把一沓沓零钱往帆布袋里塞。
纸币上有沾着汗渍、油渍,还有孩子不小心蹭上的墨水印,硬币碰撞的声音叮叮当当,像在唱歌。
他突然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眼泪就滚了下来,砸在钱堆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这大半个月来,他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夜里就蜷在驾驶座上,盖着军大衣还冻得缩成一团……
没吃过一顿热乎饭,干馒头就着自来水是常态;脚底板磨出的血泡破了又结,现在还裹着纱布。
他把所有的钱拿出来数,当他数到第三遍,终于敢确定——除去油钱、过路费,还有支付给罐头厂的定金3000元,剩下的钱刚好能分成三份。
五千块准备汇给母亲,让她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别再勒紧裤腰带了;
四万七是给罐头厂的尾款,一分都不能少…
剩下的一万八千块,他要用布层层裹好,塞进帆布袋里的铁盒,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笔启动资金。
晚风拂过车斗,带着点橘子的甜香,混着泥土的腥气,好闻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