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还是决定先做脑ct。父亲请了年假,一家三口挤上开往省城的绿皮火车,车厢里的汗味混着泡面味………
周槐安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树影倒退,指尖无意识地敲着玻璃………
他在跟那个学校那位林秀姐姐道别,说“等我回来给你念新学的课文”。
省医院的走廊长得像没有尽头,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人。
周槐安被母亲按在诊室外面的长椅上,椅子凉得像冰,透过薄薄的衬衫往骨头里渗。
父亲去排队缴费,母亲坐在他身边,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诊室的门,像在等一个判决。
“妈,我没事。”周槐安想拍拍母亲的手,却被她下意识地躲开了。
他缩回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下,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口袋里装着一片紫丁香花瓣,是林秀姐姐昨天塞给他的,说“带着这个,去医院就不害怕了”。
就在这时,他看见走廊尽头的墙角,倚着个穿病号服的姑娘。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病号服的袖子卷到胳膊肘,露出细瘦的手腕………
上面有道疤,深得像要把骨头切开,血珠顺着指尖往下滴,却在离地面寸许的地方化成烟,飘散开,带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
姑娘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地哭,哭声黏糊糊的,像含着水,又像含着血:“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
她的手指抠着墙皮,指甲缝里全是白灰,“药太苦了………比黄连还苦………可我妈会难过的………她昨天还说,等我好了就带我去吃冰糖葫芦………”
周槐安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是出门前母亲塞给他的,橘子味的,糖纸亮晶晶的。
他站起身,轻轻走过去,把糖放在墙根:“这个甜,你尝尝。橘子味的,我妈说吃了能开心点。”
姑娘猛地抬起头,脸白得像纸,眼睛红肿得像核桃,瞳孔里却没有焦点。“甜的?”
她喃喃道来,声音发飘,“很久没吃过甜的了……药都是苦的……”
她迟疑了一下,透明的手慢慢伸过来,指尖刚碰到糖纸,那颗糖突然“啪……”地化成滩水,在地上洇开,慢慢聚成个小小的“谢”字………
“安安!你在干什么?”母亲的声音突然炸响,像惊弓之鸟似的冲过来,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跟墙根说话?你是不是又……”
“妈,她在这里……”周槐安想指给母亲看,可墙角空荡荡的,只有那滩水还在,像滴没干的泪。
恰在此时,诊室的门开了,医生探出头:“周槐安家长,进来吧。”
父亲赶紧迎上去,母亲拽着周槐安的胳膊,力气大得像要捏碎他的骨头。
诊室里的灯亮得刺眼,医生拿着ct片子,对着光看了半天,眉头皱得像个疙瘩
“各项指标都正常,大脑结构、血管什么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他总说看见些……不存在的人。”父亲搓着手,语气里带着恳求,“医生,会不会是……压力太大了?
还是……有什么我们没查出来的?”他说着,偷偷往旁边的“精神科会诊单”瞥了眼,喉结滚了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