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攥着线团叹口气:“娘没用了,连个线团都捡不着。”
“娘纳的鞋底最厚实,冬天穿了暖和,咋会没用?”他拿起鞋底看了看,针脚虽歪歪扭扭,却扎得紧实,“这鞋底厚实,冬天穿准暖和。
等我长大了,穿您纳的鞋走再远的路,都踏实。”
复习完作业,他又把当天的课本拿出来,借着油灯的光再复习一次。
老师讲的重点被他用红笔圈出来,难懂的地方就在旁边画个小问号,打算明天去学校问老师。
秀莲听着他翻书的声音,摸索着往他手边推了推炕桌上的水碗:“别熬太晚,伤眼睛。”
“嗯,娘,我看完这页就睡。”
他应着,目光落在课本上,心里却是下定了决心——爹走后,他就是娘的眼睛,他得把路看清楚了,才能带着娘好好走下去。
有天夜里,苏军被秀莲的梦话惊醒。她翻了个身,嘴里喃喃着:“军军……让娘瞅瞅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咋!连影子都不给娘看了……”他摸黑坐起来,看着母亲紧闭的眼,眼窝陷下去一块,像盛不住泪似的。
苏军眼泪唰地掉下来,砸在枕头上,悄无声息。
他知道,娘看不见他长高了多少,看不见他作业本上的红勾,甚至看不见他此刻为她掖被角的动作。
可他不能哭出声,明早还得早起做饭、上学,还得让娘摸到他温热的手,知道他好好的。
窗外的月光落在地上,照见他悄悄起身,把白天拾的枯枝码得整整齐齐,将院子里的水缸加满水。
这孩子心里揣着一股劲,像他爹当年扛着锄头到田里干活,拿着砍刀往山里闯似的,再难的日子,也得挺直腰杆走下去………。
这样的日子不疾不徐地过了三年。苏军十岁这年,村里来了个消息,说是城里的医疗队下乡巡诊,专门看眼疾。他揣着攒了大半年的零钱,一早便扶着秀莲往镇上赶,再搭拖拉机去城里医院。
医院的走廊白得晃眼,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子,和村里的柴火味、麦香味全然不同。苏军攥着秀莲的手,手心全是汗。轮到秀莲时,穿白大褂的医生背着个黑皮包,说话带着城里口音,一边翻她的眼皮,一边用小电筒照,眉头越皱越紧。
“医生,我娘这眼……还有救不?”苏军忍不住问,声音有些发颤。
医生直起身,对着他摇了摇头:“孩子,你娘这是急火伤了视神经,又拖了太久,错过了最佳治疗期。就算手术,希望也渺茫得很。”他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而且……手术费、药费加起来,不是小数目,你们得有个准备。”
苏军没说话,只觉得攥着书包带的手指关节发疼,书包里还装着他得的“三好学生”奖状,原本想拿给娘“看”的,此刻却沉得像块石头。
离开医院时,太阳正烈,晒得柏油马路冒热气。秀莲摸索着抓住他的胳膊,指尖带着凉意:“军军,别往心里去。娘这样真挺好,能摸着你,能听见你说话,就比啥都强。”
“可是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