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府衙议事厅内,烛火将将燃过三更,满墙舆图被映得忽明忽暗,案上摊着皱巴巴的粮银账簿与泛黄的西北疆域图,墨痕与朱批交叠,像极了眼下缠成一团的时局。朱由检居中坐于楠木案后,指尖反复摩挲着账簿上 “国库存银五十万两、存粮三万担” 的字样,指腹磨得发暖,眉头却锁得更紧 —— 他望着山西地界的舆图,心中暗忖:上一世便是这八大晋商囤积居奇,眼睁睁看着前线将士冻饿而死,这一世,朕绝不能再容!
岳承嗣一身半旧的铠甲还没卸,甲片上渭水决战时的血渍已发黑,他刚从营中赶来,坐下时甲叶碰撞出轻响,率先开口:“陛下,末将方才去营中查过,归降的甘陕兵卒虽有八千余,可大半缺衣少食,昨日已有十几个兵卒因饿极抢了百姓的窝头 —— 若再筹不到粮,别说整军,怕是要生乱子。”
孙传庭坐在另一侧,指尖点着舆图上的河南、山西两处,语气沉缓:“臣今早差人去河南催粮,信使回话说,开封藩王朱恭枵紧闭粮仓,只推说‘府中粮尽’,连面都不肯见;至于山西,去年被八大晋商以‘军饷’名义截走的粮车就有三百余辆,如今晋中百姓都在啃树皮,他们却还在私通后金倒卖粮食。”
“这群蛀虫!” 朱由检猛地拍了下案,茶盏晃得溅出茶水。
厅门被轻轻推开,李念提着药箱走进来,袖口还沾着药粉,额角沁着细汗:“陛下,岳将军,孙大人,医棚里最后两个重伤兵卒总算稳住了,只是‘金疮散’快用完了,子午道的药材商说,没有官府文书,不敢贸然送药过来。”
他走到案边,瞥见账簿上的数字,眉头也皱了起来:“如今医棚要药、营中要粮、百姓要种子,这银钱粮食,当真没别的来路了?”
朱由检没接话,转头看向立在舆图旁的李清,语气带着几分期待:“先生前日谈及子午道药材采挖、通路之事,说得头头是道,如今西安粮银困局难解,先生可有办法?”
李清往前迈了两步,指尖落在舆图上的山西地界,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解此困局,不费吹灰之力,只需拿八大晋商开刀。”
“拿他们开刀?” 孙传庭立刻抬头,眼中满是疑虑,“李先生有所不知,八大晋商在晋中经营数十年,私兵就有数千,且与当地官府勾结甚深,若贸然动兵,恐引发晋中大乱,到时候非但筹不到粮,还得派兵平叛,得不偿失。”
岳承嗣也点头附和:“孙大人说得是,末将麾下岳家军精锐本就不多,若分兵过多去山西,西安防务便成了空壳 —— 甘青流匪还在游荡,新兵又未练成,实在冒险。”
这话一出,厅内顿时静了下来。李念虽不懂军务,却也知道兵力分散的风险:“若能少派兵卒便解决粮银之事,才是稳妥之法。”
李清听着三人的疑问,伸手从案上取过一支狼毫,在疆域图上勾出 “山西 - 西安 - 甘肃” 三道线,语气笃定:“诸位顾虑的,正是此计的关键 ——眼下要做三件事,分主次、抓核心,既解燃眉,又固长远,且无需分兵过多。”
他先点向山西:“第一,取晋商钱粮。此事根本无需多派兵马,只要摸清底细,两千精骑便足够。先派探路之人摸清八大晋商的粮囤、银库位置、私兵布防与通敌罪证,待消息确凿,派两千精锐轻骑突袭,直奔粮银囤积之地,以雷霆之势控制局面 —— 晋商私兵皆是乌合之众,见我军精锐便会溃散,三日之内便可搬空粮银回西安,不恋战、不扰民,更不会牵动西安防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