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决战前夕终(1 / 2)

西安城的晨雾像一块被血水浸过的灰绸,沉甸甸地压在渭水两岸。城墙下的开阔地早已被兵马填满,七万余将士列成的军阵从城门一直铺到渭水岸边,黑甲如林、刀枪似雪,连脚下的冻土都被马蹄踏得发颤,空气中弥漫着铁腥味与霜气混合的凛冽。内城里,一万陕西乡勇守在瓮城与箭楼之间,滚石堆得比人高,火油桶在城根摆成一排,老百姓缩在墙根下,攥着干粮的手却不再发抖 —— 他们听见了城墙上那道穿玄铁铠甲的身影,正踩着甲片碰撞的 “哐当” 声,一步步走上城楼。

崇祯的靴底碾过城楼上的霜花,太宗朱棣遗留的玄铁铠甲在晨光里泛着冷硬的光,甲片缝隙里还沾着昨夜调兵时的泥土。他走到城墙垛口前,右手按在腰间的定业剑上,剑鞘上 “定鼎天下” 的朱砂题字被风掀起的衣袍扫过,露出底下深褐色的木纹 —— 那是太祖朱元璋当年定天下时,亲手握过的剑,如今要陪着他,守这大明的西陲国门。

王承恩捧着太祖的画像,从城墙石阶上快步走来,皮甲下的手臂绷得发紧,画像锦缎套子上的金线被晨雾打湿,却仍死死护在怀里。五百锦衣卫和两百东厂番子分列城墙两侧,共八百人的队伍,每人手里只握一把长刀,出鞘时,八百道寒光同时映在城墙上,像一道从天而降的银带,紧密地将陛下护在中间。刀刃反射的晨光落在城砖上,又反弹到将士们的甲胄上,连晨雾都被染得泛着冷亮。

城下的军阵早已布成铁壁:牛大领着一千岳家兵、五千背嵬军堵在城门正前方,五尺长的陌刀斜指地面,五千人的队伍列成三排横阵,刀身反射的晨光在地上连成一片银色的河,连风穿过刀阵时,都带着被刃口割裂的锐响;王二、张三、杨四各带一千岳家兵分守左右两翼,白杆枪架在拒马桩上,枪尖朝外,三万五千岳家兵的队伍从两翼一直延伸到渭水岸边,像两只展开的铁翼,将城门护在中间;孙传庭坐镇中军,两万陕西守军的长枪阵在中军帐四周铺开,兵士们肩并肩站着,甲胄碰撞的声响压得极低,却透着不容撼动的沉稳;岳承嗣带着岳山、岳河、岳平、岳安四名游奕军统领,四千游奕军骑兵列在中军帐外,高头大马的鼻息在晨雾里凝成白雾,马槊斜指天空,四千支槊尖连成的寒光,比渭水的浪头更刺眼。

“陛下,城上风大,您的铠甲虽厚,也需当心寒气侵体。” 岳承嗣策马到城下,仰头望着城楼上的身影,声音穿透晨雾,落在每个将士耳中。他身后的四大统领同时勒住马,四千游奕军骑兵齐齐收住马蹄声,整个战场瞬间安静下来,只剩风卷旗帜的 “猎猎” 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敌兵靠近的马蹄声。

崇祯抬手,止住岳承嗣的话。他扶着垛口,目光缓缓扫过城下的军阵 —— 从背嵬军兵士手心渗血的布条,到岳家兵枪杆上刻着的 “父仇必报”,从陕西守军磨得发亮的枪头,到游奕军战马身上的伤痕,每一处细节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上一世,他在紫禁城的暖阁里,只见过奏折上冰冷的数字,却从不知道,“兵士” 两个字背后,是这样滚烫的热血,是这样沉甸甸的托付。

“朕知道,你们中有人在想 —— 今日要面对的,是数倍于己的敌兵,是踏破过无数城池的铁浮屠,咱们能赢吗?” 崇祯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笼罩战场的晨雾。他的目光落在背嵬军阵前,那个满脸风霜的老兵身上 —— 昨夜他在军营里见过这个老兵,正用布擦着陌刀,刀身上刻着他儿子的名字,他儿子去年死在清八旗的铁蹄下,连尸首都没找回来。

老兵猛地抬起头,望着城楼上的陛下,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却死死攥紧了陌刀的刀柄。

“朕来告诉你们 —— 能赢!” 崇祯猛地抽出定业剑,剑身在晨光里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将晨雾劈成两半,“因为咱们守的不是一座孤城,是身后的内城百姓,是大明的山河,是祖宗传下来的江山!敌兵能踏破城池,却踏不破咱们的骨气;铁浮屠能撞碎阵型,却撞不碎咱们的热血!”

城下的将士们开始骚动,有人握紧了武器,有人挺直了腰杆,连陕西守军里那些年轻的小兵,都抬起了头,目光灼灼地望着城楼上的身影。

“朕知道你们会担心 —— 朕是皇帝,万一有闪失,怎么办?” 崇祯笑了,笑容里没有半分怯懦,只有决绝,“今日朕要告诉你们,朕不是来做看客的,不是来躲在城墙后指挥的!一会儿城门打开,朕会带着这五百锦衣卫、两百东厂番子,共八百人,跟在游奕军身后!若背嵬军劈不开铁浮屠的马阵,朕的人就冲上去补;若两翼的拒马阵被冲开,朕就跟你们一起用刀枪堵!”

“陛下!不可啊!” 孙传庭猛地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急切,“您是大明的根基,怎能亲身犯险?末将愿代您督战,您只需在城内坐镇,便是对全军最大的鼓舞!”

“孙大人起身!” 崇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说过,今日咱们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不是君与臣!若朕躲在城内,看着你们在城外流血,看着百姓在城内惶恐,那朕这个皇帝,还有什么颜面去见太祖,去见大明的列祖列宗?”

孙传庭愣在原地,望着城楼上那个挺直的身影,忽然想起崇祯十年时,自己在陕西督师平乱,那时陛下远在紫禁城,传来的旨意多是催兵催粮,虽有决断却总隔着一层宫墙的距离。可眼前的陛下,玄铁铠甲沾着泥土,手里握着太祖的剑,说要跟将士们一起冲阵,连 “死葬渭水” 的话都亲口说出 —— 这哪里还是当年那个深居深宫、靠奏折知天下的君主?分明是个愿把性命交托给将士、交托给大明山河的战士。他心头一热,俯身对着城楼再拱一次手,声音比之前更沉更坚定:“末将遵旨!愿与陛下共战,护我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