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比预想的更糟。落星驿外围不仅有疯癫的铃铛人,竟还布了岗哨。哑奴蹲下身,用树枝在地上画开地图:歪歪扭扭的谷线,石缝的位置打了个叉,落星驿标成个方方正正的框。忽然他手腕一转,在方框左侧画了条曲曲折折的线,贴着代表悬崖的斜线,终点戳了个小点。
他指着线尾的点,又指了指沈静姝和自己,重重点头。沈静姝看懂了,这是条贴着悬崖的秘径,能绕开所有明岗暗哨,直落到落星驿的侧翼。这是眼下唯一的活路。
三人蜷在石缝里挨到黄昏。风卷着沙尘灌进来,把天色染成昏黄。沈静姝正对着蜡片上的星图皱眉 —— 那上面标注的落星驿地宫入口模糊不清,突然听见远处传来 “嗒嗒” 声,混着车轮碾过碎石的闷响。
她和哑奴同时凑到石缝口。暮色里,谷口出现了一列车队,七八辆马车裹着厚毡布,车轮上沾着新鲜的泥。骑马的护卫全是劲装,深灰衣襟上绣着玄蛇衔珠的暗纹,腰间悬着的弯刀鞘磨得发亮,旗帜在风里展开半角,正是那玄蛇图腾 —— 既非官府的鹰徽,也不是影煞的黑鸦,是第三股从未见过的势力!
哑奴的指节狠狠掐进泥里。沈静姝看着护卫们警惕的眼神,突然注意到为首那匹马的马鞍上,嵌着块暗金腰牌,上面刻着个 “墨” 字 —— 是江湖上传说的神秘组织 “墨鳞卫”?他们怎么也盯上了落星驿?
车队顺着河床往前去,很快消失在暮色里。沈静姝的心沉得像坠了铅,亲王的人、影煞、铃铛人、墨鳞卫…… 这落星驿成了引蛇出洞的诱饵,而她握着密匣,倒像揣着颗炸雷。
哑奴在地上重新画地图,把线尾的点改到了更高处,还画了个眼睛的符号 —— 要先去高地探清局势。
等最后一丝天光被黑夜吞掉,哑奴终于起身。他解下腰间的钩爪绳,往石缝外一抛,铁爪 “咔嗒” 扣住岩缝。先把石头绑在绳上,双臂发力往上拉,等孩子坐稳了,再回身托住沈静姝的腰。
山路陡得几乎垂直。沈静姝的指甲嵌进岩石的缝隙,指尖磨得发疼,好几次脚下的碎石往下滚,都被哑奴及时伸手按住。石头紧紧贴在她背上,小胳膊圈着她的脖子,呼吸喷在她颈间,却一声不吭。哑奴的动作快得惊人,每步都踩在最稳的岩点上,掌心的厚茧蹭过她的手腕,带着种让人安心的力道。
两个时辰后,他们终于爬到了那处高地。平台上的歪脖子松晃着枝叶,沈静姝扶着树干往下望,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
谷底是个巨大的环形洼地,像被陨星砸出来的坑。中央的落星驿只剩半塌的青石墙,屋顶的瓦片碎成齑粉,可周围竟亮着数十处火光,风灯在夜雾里晃得像碎星。墨鳞卫的帐篷扎在最外围,玄蛇旗插得笔直;往里是影煞的人,他们连篝火都省了,只用冷光石照明,黑衣在夜色里几乎隐形;最靠近驿馆的地方,竟飘着几盏宫灯 —— 几个穿内监服饰的人正围着块石板指指点点,那明黄的腰带扣在月光下闪得刺眼!
长春宫的人!贵妃竟然也插了手!
沈静姝的心跳几乎要撞碎肋骨,突然被哑奴猛地拽了把。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营地边缘的阴影里,一个穿禁军服饰的男子正猫着腰往高地爬。他脚步轻得像猫,避开巡逻兵的瞬间,指尖摸向腰间的信号筒 —— 竟是冲着他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