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芦苇荡藏着影煞的眼线。” 陈太医的声音透过车帘传来，鞭子抽在骡身上的脆响里，竟带着斥候传讯的节奏，“前面土坯房是老药夫的歇脚点，备了快马。”
马车停在断壁残垣前时，晨霜还凝在枯草尖上。土坯房的窗棂已朽成黑炭，门轴上的蛛网沾着露珠，远处黑松林的风卷着寒意扑来。陈太医走到门前却未推门，转身时，素来平和的脸竟染着决绝，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愧疚 —— 那是老兵对同袍后代才有的神情。
“世子命老朽送您到这儿。” 他从怀中摸出竹筒，封口处封着蜡印，刻着 “萧” 字纹，“黑松林里有猎人径，通落星驿的后山。”
沈静姝接过竹筒，蜡油的凉意渗进掌心，与旧疤的刺痛重叠：“萧煜让我独自去？”
“兵符藏在陨星石下，需您外公的燕簪启封。” 陈太医的喉结滚动，左手不自觉按向手腕，“世子若露面，三原的药栈、兰州的分庄都会暴露 —— 陕商的商路是阮家军最后的退路。”
“你手腕的疤。” 沈静姝突然开口，目光如刀，“贞元七年北疆，阮家军斥候陈骞，对吗？”
陈太医猛地抬眼，浑浊的眸子里爆发出精光，随即化为苦涩：“夫人竟认得旧部印记。那年雁门关突围，末将为护阮将军的兵符图，被亲王府的人射穿手腕。” 他扯开护腕，疤痕深处还嵌着细小的铁屑，“您外公召入宫前夜，曾托人送药到北疆，药盒里藏着‘客星现，兵符动’的字条。”
“客星与兵符究竟 ——”
“有人！” 陈骞突然暴喝，右手已攥住药锄下的短刀。话音未落，黑松林里窜出五道黑影，蒙面布下只露双眼，腰间佩着淬毒的透骨钉 —— 正是影煞的制式兵器。为首者左颈的赤色蝶形胎记在晨光中刺目，沈静姝认出那是亲王贴身护卫赤蝶，传闻他徒手能拧断斥候的脖颈。
陈骞一把将沈静姝推回车厢，短刀出鞘的脆响惊飞了檐下寒鸦：“走！陨星石下的夹层里，除了兵符还有 ——”
“当啷！”
短刀与透骨钉相撞的锐响撕裂晨雾。沈静姝趴在车缝后望去，见陈骞的步法仍是北疆斥候的 “踏雪无痕”，可毕竟年迈，左肩很快被钉划伤，鲜血渗进灰布短打，在晨光中晕开刺目的红。赤蝶的刀已逼到他喉间，陈骞却突然狂笑，用尽全身力气将短刀掷向沈静姝的方向 —— 刀把上缠着半片星纹锦，正是青女绣帕上的纹样。
“带兵符去见……”
最后几个字被利刃入肉的闷响吞没。沈静姝咬住嘴唇不让哭声漏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旧疤，直到血腥味漫过舌尖才猛地回神 —— 陈骞用性命为她换的时间，容不得半分迟疑。她抓起竹筒撞开车门，朝着黑松林的方向狂奔，身后的兵刃交击声越来越远，唯有发间的淬玉燕簪，还沾着晨霜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