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赌债局。” 青女语速快得像连珠箭,目光扫过殿门,似在监听外头动静,“董大人幼子在赌场欠了三万两,长春宫的人连夜把人扣了。他昨夜观星,紫微垣旁确有客星犯位,原批的是‘辅星晦暗,佞臣蔽日’,墨迹还没干就被贵妃的人换了奏本。”
沈静姝指尖在残片上摩挲,暗金纹路硌得指腹发疼。果然,亲王与贵妃不仅要拿她作 “阴星” 筹码,还要借星象给萧煜扣上 “佞臣” 的帽子,好顺理成章削夺兵权。
“董大人现被软禁在观星台偏殿,门外守着的是贵妃的内侄。” 青女忽然压低声音,从怀中摸出两支红烛放在案上,烛身缠着细如发丝的红绸,“世子让奴婢带话:星象可改,人心难测。破局关键,在‘璃龙’本身 —— 这玉佩是先帝命工巧匠所制,龙鳞嵌金处藏着暗纹。”
璃龙佩本身?沈静姝下意识将残片凑到烛火前。羊脂玉在光下泛着温润的奶白,断裂处的暗金纹路像凝固的血,边缘竟有比发丝还细的刻痕,指尖抚过,能触到极浅的凹凸 —— 这绝非自然碎裂的痕迹,倒像刻意留出的机关。
“澄心堂梁上藏着眼线,地砖下有监听的铜盆。” 青女瞥了眼案上宫灯,灯油已见了底,“日后传信,可借抄经藏纸条在西侧佛堂第三尊罗汉座下。这烛是蜂蜡混了松脂,燃得久,夜里看书能照见细微处。”
话音刚落,她已提起羊角灯转身,裙裾扫过门槛时连灰都没惊起,身影瞬间融进殿外的浓黑里,只留灯笼的微光在竹影间晃了两下便消失了。
殿门合拢的刹那,案上红烛火苗猛地一颤,将沈静姝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她缓缓坐回榻边,掌心被残片硌出的红痕已泛白,青女带来的消息像把双刃剑 —— 萧煜平安的消息刚暖了心口,“佞臣蔽日” 的阴谋又将寒意刺进骨髓。董大人被囚,星象遭改,贵妃的网已织到了钦天监,这宫城果然连星光都能篡改。
她再次摸出残片,借着红烛细看。忽然想起萧煜曾说,这璃龙佩原是先帝的带饰,背后有方拱形穿,龙身盘卷处藏着镂空暗槽。难道碎裂后,反而露出了原本藏在龙鳞里的秘密?指尖顺着暗金纹路游走,忽然触到一处极浅的凹陷,像被指甲刻出的 “永” 字半边 —— 是萧煜的字 “永宁” 的残笔?
正凝神时,窗外突然掠过一声夜枭啼叫,短促得像被人掐住了喉咙。沈静姝指尖一弹,宫灯 “噗” 地灭了,只剩红烛在黑暗中摇曳出细碎的光。她贴紧冰冷的窗棂,透过竹影间的缝隙往外看 ——
宫墙阴影里,一个黑影如鬼魅般掠过,玄色衣袂擦过竹枝,带起半片枯叶悠悠飘落。那身影比普通侍卫矮半头,落地时足尖轻点,竟没发出半点声响,停在墙角时还朝澄心堂的方向瞥了一眼,灯笼光恰好照见他腰间悬着的玉佩,反射出冷光 —— 绝非宫中侍卫的制式。
是贵妃的暗探?还是东宫或太后的人?沈静姝背靠着墙,红烛的光晕在她脸上明明灭灭,眸色深如寒潭。这宫城真是个活的陷阱,连风里都藏着眼睛,每个影子里都可能藏着刀。
萧煜在暗处布棋,影蛾在刀尖传信,亲王贵妃步步紧逼,皇帝在龙椅上冷眼旁观…… 而她被困在这方寸之地,手里只有半块藏着玄机的残玉,和一颗不肯任人摆布的心。
她将残片贴在胸口,羊脂玉被体温煨得渐渐暖起来,与心口的温度慢慢相融。忽然,掌心传来一丝极轻的 “咔” 声,像冰棱坠落在玉盘上,残片边缘竟微微翘起 —— 那被体温焐热的地方,竟有极小的暗槽缓缓弹开,露出里面比芝麻还小的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