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她终于问出口,声音抖得厉害,连自己都没察觉指节已泛白,“你早知道?早知道安氏的罪?早知道阮家军是替死鬼?还是…… 你也有份?”
萧煜的目光忽然变得极深,像穿透了她此刻的狼狈,看到了许多年前的过往。他没回答,反而上前一步,弯腰向她伸出手 —— 他的指尖泛着微凉,指腹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在微光里映出浅淡的影子。
沈静姝猛地后退,脊背重重撞上门板,发出 “咚” 的闷响。袖中银簪已抵在掌心,尖锐的凉意顺着手臂爬上来。
萧煜的手顿在半空,离她的脸颊不过寸许。他的目光落在她紧握的手上,那防备的姿态像根细针,扎得他眼底的光暗了暗,快得让人抓不住。一丝极淡的涩然掠过,又迅速被沉郁覆盖。
“把东西给我。” 他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却奇异地掺了点沉重,像捧着块烧红的炭,“这些东西,你拿不住。”
“拿不住?” 沈静姝突然低笑起来,笑声里裹着哭腔,眼泪却死死憋在眼眶里,“交给你,然后呢?像张嬷嬷一家那样,被‘流寇’一刀杀了?还是像我娘那样,喝碗‘汤药’就‘病故’?”
萧煜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形成一道极浅的川字纹。他看着她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恨意,那恨意像野火,烧得她眼底发红,连呼吸都带着灼人的温度。沉默半晌,他才缓缓道:“留在手里,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死便死!” 沈静姝猛地扬下巴,泪水终于砸在青砖上,碎成细小的光斑,“萧煜,你们萧家欠我的,安氏欠阮家的,难道交了东西就能一笔勾销?别在我面前装好人!”
“我清楚。”
萧煜突然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巨石砸进冰湖,震得她所有的嘶吼都卡在喉咙里。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得像刻在石上:“正因为我清楚,才不能让你拿着这些东西去送死。”
他再次伸出手,这一次,指尖离她的发梢更近了些,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却又小心翼翼地,怕碰碎了什么:“给我。现在,只有我能保住你。”
沈静姝怔住了。他的指尖泛着微凉,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带着松烟墨的清苦。她看着他眼底的深邃,那里藏着愧疚、挣扎,还有些她看不懂的痛楚,像寒潭里的碎光,明明灭灭。
空气仿佛凝固了。她的银簪抵着掌心,他的手悬在半空,彼此的呼吸交织在冰冷的晨光里,带着未说出口的试探与对峙。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炸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甲胄碰撞的脆响混着管家惊慌的哭喊,像惊雷劈破了黎明前的死寂:“世子爷!不好了!宫里来人了!李公公带着御前侍卫…… 说、说要立刻宣少夫人入宫!”
“入宫” 两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沈静姝的心脏。她猛地抬头,撞进萧煜骤然沉下来的眼底 —— 是东窗事发?还是帝王的又一场试探?他那句 “只有我能保住你”,是真心还是另一个骗局?
门外的甲胄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见侍卫拔刀的 “仓啷” 声。沈静姝下意识地攥紧了怀中的羊皮卷,粗糙的纤维蹭得掌心发疼,却又烫得她心口发颤。
交出去,或许能苟活片刻;攥紧了,便是与整个皇权为敌。
晨光终于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锋利的光痕,恰好切在她与萧煜之间。生死抉择,已压得她连呼吸都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