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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青鸾动,波澜起(2 / 2)

可萧煜知道吗?是他让墨竹戴的,还是墨竹自己的主意?墨竹到底是萧煜的人,还是母亲当年埋下的暗棋?这些疑问像藤蔓似的缠上来,绕得她心口发紧,可她没慌。线索已经有了,急不得,得慢慢捋,像解绳结,得找对绳头,不然只会越解越乱。

接下来的几日,沈静姝依旧 “静养”,可眼睛和耳朵却比从前更尖了。墨竹再来送药时,她会悄悄留意他的动作 —— 他递锦盒的手势有没有变?玉扣上的石子有没有被碰过?甚至他说话时的语气,哪怕只是一句 “夫人保重”,她也会细听里面有没有别的意味,有没有刻意放缓或加快语速。

同时,她也开始通过春雨打探消息。不再是笼统地问 “府里怎么样了”,而是挑些具体的事,看似随意地提一嘴,像在闲聊家常。比如吃饭时,她会夹起一筷子清炒豆芽,慢悠悠地说:“前儿听秋纹说库房忙得很,是在备年礼吗?不知道今年会给宫里送些什么,要是有新鲜的蜜饯,倒想尝尝。” 或是缝帕子时,她会捏着针,对着光穿线,轻声道:“张嬷嬷身子好了吧?前几日还听春雨说她病着,后园的梅该剪枝了,她最懂这些,有她盯着,总不会出岔子,也省得底下人乱忙活。”

她的语气总是温和的,带着点 “养病主母” 对府务的懵懂,还有对下人的 “体恤”,连眼神都带着几分无害的好奇。春雨没多想,把自己听来的零碎消息一股脑儿地说出来 —— 比如库房里的绸缎少了两匹,管事嬷嬷正带着人查,闹得鸡飞狗跳;张嬷嬷前几日还罚了个偷懒的小丫头,把人打得哭了半宿,最后还把人撵去了浣衣房;东厢房的赵姨娘,昨儿还让小丫鬟去账房支了些银子,说是要给娘家送年礼。

这些消息大多是表面的,可沈静姝却像攒拼图似的,把它们一点点拼起来。张嬷嬷的势力范围在哪?库房里谁说了算?赵姨娘和账房的关系近不近?各房之间的关系又有什么微妙的变化?她像一只极有耐心的蜘蛛,在暗处悄悄织着自己的网,每一句无心的问话,每一次对下人的 “关心”,都是网丝,说不定哪天就能网住关键的东西,比如张嬷嬷的把柄,或是各房之间的矛盾。

这一切,都藏在她那双看似病弱昏聩的眼睛后面。没人知道,这个天天喝药、连走路都要扶着人的夫人,心里正算着一盘关乎生死的棋,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却又坚定不移。

变故来得突然。这日天空又阴了,铅灰色的云压得很低,像是要再下一场雪,连风都带着股刺骨的冷意。沈静姝正靠在窗边翻书,忽听得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秋纹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却难掩惊慌,像被风吹破的纸:“夫人!不好了!方才…… 方才奴婢去灶房取热水,听浣衣房的刘婆子说,之前病了的那个小丫头…… 昨儿夜里没了!就…… 就裹着张破席子,抬去乱葬岗了!”

翻书的手指猛地顿住,书页在指尖被捏出一道褶,甚至发出了轻微的撕裂声,纸屑粘在指腹上,刺得她手心发疼。又一条人命。在那个不见天日的浣衣房里,像根草似的被踩死了,连点声响都没传出来,连个体面的葬礼都没有,只配裹着破席子扔去乱葬岗。

沈静姝的心口像被冰锥扎了一下,冷意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窜。她想起小禾,想起母亲,想起那些被这深宅吞噬的人,他们的命,在侯府里竟比草还贱。愤怒像团火似的在心底烧,烧得她指尖发麻,可她面上连眉峰都没动一下 —— 愤怒没用,只会让人失去理智,给敌人可乘之机,只会让更多人像这小丫头一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她缓缓睁开眼,眸子里已经没了半分情绪,只剩一片沉寂的冰海,连往日里藏着的暗潮都不见了,只剩冷得刺骨的平静。她看向站在门口、脸色发白的秋纹,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没了便没了吧。浣衣房那样的地方,日夜泡在冷水里,活着也是遭罪,走了倒干净。你去我妆奁最底层的抽屉里,拿半吊碎银,让采买的老王头悄悄捎给她家里 —— 别说是我给的,就说是府里给的抚恤,积点阴德,也让她家里人能给她烧点纸钱。”

她没表现出悲伤,也没说要查,只用一种近乎冷酷的 “慈悲” 处理了这件事。既符合她 “心善” 的表象,又不会让暗处的人觉得她在挑衅 —— 毕竟一个 “病弱主母”,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再多,反倒会引人生疑。

秋纹愣了愣,好像没料到夫人会这么平静,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可看着沈静姝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喏喏地应了声 “是”,转身退了出去。

屋子里又静了下来,只剩下炭盆里木炭偶尔爆裂的轻响,火星子溅起来,又很快灭了,像极了那些逝去的人命。沈静姝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冷风立刻灌了进来,吹得她鬓边的碎发飘起,脸上却没什么知觉。她看着窗外铅灰色的天,目光冷得像冰,像能穿透这厚厚的云层,看到暗处那些藏着的人影。

杀戮还在继续,警告从未停过。张嬷嬷他们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这侯府还是他们的天下,只要他们想,随时能捏死任何一个人,包括她。可他们不知道,有些种子,已经在看不见的地方发了芽 —— 那个失去女儿的家庭,拿到那半吊碎银时,会不会更恨这吃人的侯府?会不会在某个时候,也想找机会出口气?墨竹听到那句关于青鸾簪的话后,会不会在心里打个结,会不会在某个时候,也想透露出些什么?

风暴来之前,总是格外静。沈静姝抬起手,指尖轻轻叩击着窗棂,笃、笃、笃,声音轻却规律,像在敲一面无声的战鼓,敲在这寂静的院子里,也敲在她自己的心上。

棋盘上,她这枚看似不起眼的棋子,已经悄悄动了。步子慢,走得难,每一步都踩着刀尖,可方向从来都没偏过。她知道,这条路不好走,前面等着她的,可能是更深的黑暗,可能是更多的杀戮,可她没得选 —— 母亲的仇要报,小禾的命要偿,她自己的生路,也要自己闯出来。

她想起母亲那支青鸾簪,想起墨竹腰间的玉扣,想起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指尖的叩击声忽然停了。她望着远处侯府高高的围墙,围墙外是她从未见过的天空,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像寒梅初绽时那点微弱的红。

青鸾既动,这潭沉寂了太久的深水,总该起些波澜了。至于这波澜会往哪涌,会掀翻谁,会把她带向何方 —— 且等着瞧便是。她有的是耐心,有的是决心,能在这深宅里,一点点把这盘死棋,走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