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颤抖着,挣扎着再次坐起身,目光越过惊慌失措的秋纹,投向墙角那个刚送来,装着母亲遗物的樟木箱子。一条线索断了,或许…… 另一条深埋暗处的线索,正静静等待她去开启。
“春雨。” 她声音依旧沙哑,却透着一股别样的平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守住门口,不管谁来,都说我病重昏睡,不见客。” 春雨被她眼中那冰冷坚毅的神色惊到,下意识点了点头。
“秋纹,把那个箱子,搬过来。” 秋纹愣了一下,随即乖乖照做。那箱子看着不大,可此刻,却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显得异常沉重。
箱子被搬到榻前,沈静姝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锁扣 —— 上面并未上锁。太夫人的人只是把箱子送来,没做任何手脚,想来在他们眼中,这箱子里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妇人旧物罢了。
沈静姝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箱盖。一股陈旧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淡淡樟木味与灰尘味。箱子里果然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件叠放整齐的旧衣裙,几本纸张泛黄的佛经,一些绣工精巧却已褪色的帕子、香囊,还有一个小巧的首饰匣。
她心跳不由自主加快,目光掠过那些衣物,径直落在首饰匣上。她伸手拿起匣子,打开。里面是些素银、珍珠材质的寻常首饰,并无特别之处。难道…… 猜错了?她满心不甘,仔仔细细翻检箱子里每一件物品。指尖触碰到箱底时,突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 底部衬布似乎比四周略厚一些,边缘处还有极不明显、手工缝合的痕迹。
她心猛地一紧!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抠开那几乎看不见的线头,一点点揭开衬布 —— 底下,竟暗藏着一个薄薄的夹层!夹层里,安静躺着一本更为古旧,用蓝色细布包裹的小册子,以及一封已然泛黄,信封上空无一字的信函。
沈静姝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她颤抖着,先拿起那封信。信封没有署名,也无火漆封印。她抽出里面信笺,纸张脆黄,上面字迹是极其秀雅飘逸的行楷,与母亲教导原主时写的工整字迹截然不同,透着一种洒脱与忧悒交织的矛盾感。
【…… 一别经年,京华如梦。听闻侯府近日风波又起,彼心甚忧。此间种种,皆如镜花水月,触之即碎。吾儿切记,藏玉于拙,守心如镜。非到万不得已,勿寻旧踪,勿问前尘。那只青鸾衔珠簪,乃昔日信物,或可…… 慎用之……】
信很短,内容含糊不清,甚至有些颠三倒四,像是写信之人当时心绪极为混乱、不安。可其中几个词,却如平地惊雷,在沈静姝耳边轰然炸响!“京华”“侯府”“风波”“勿寻旧踪,勿问前尘”“青鸾衔珠簪”“信物”!青鸾衔珠簪?是指她手中这支素银青玉簪吗?它原来有名字?还是…… 信物?!这封信是谁写给母亲的?!信中提到的 “彼” 又是谁?为何对侯府之事如此了解,还 “甚忧”?
巨大谜团如汹涌漩涡,几乎要将她理智吞噬。她强压下内心翻涌的情绪,又小心翼翼拿起那本蓝色细布包裹的小册子。册子更薄,页面边缘已被摩挲得起了毛边。她缓缓翻开,里面并非文字,而是一页页用极细墨线绘制的…… 地图?!绘的竟是侯府布局图!而且比她所知所见的更为详尽、古老!许多如今已被改建、废弃的院落、路径,甚至一些隐秘通道,都被清晰标注出来。在图册最后几页,还简略勾勒出侯府周边几条街巷布局,其中一处不起眼的宅院,被用朱砂轻轻圈了一个极小的圈,旁边注着两个几乎看不清的小字:旧邸。
旧邸?什么旧邸?谁的旧邸?沈静姝心脏狂跳,仿佛要冲破胸膛。母亲…… 她竟藏着如此详细的侯府地图!她一个远在江南的妇人,为何对侯府内部结构了如指掌?!那被圈出的 “旧邸” 又意味着什么?这一切,远远超出她的想象!原主身世,母亲与侯府的关联,远比她猜测的还要深邃、复杂,甚至…… 危险!
小禾的死,宛如一记沉重丧钟,在她获取这惊人秘密的时刻,骤然敲响。沈静姝紧紧攥着那本薄薄的地图册和那封语焉不详的信,浑身冰冷,却又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接近真相的战栗。井底寒意尚未消散,手中纸页却滚烫似火。迷雾非但未散,反而显露出更为狰狞、庞大的轮廓。
但这一次,她不再只是被动恐惧。她握紧了手中的 “钥匙”,尽管还不清楚它将开启怎样的潘多拉魔盒。目光落在地图册上那个被朱砂圈出的 “旧邸” 上,那里,会是她下一步的方向吗?